“我陪你去。”
李宜芳把高跟鞋穿好,背靠著欄杆踢了踢腿,舒出一口氣,朝離自己站得遠遠的符元亮“喂”了一聲。
符元亮猶疑了一下,走了過來。
“不好意思哦,請問你有沒有帶煙呀?”李宜芳問得友好又禮貌。
符元亮摸出一包牡丹:“要麼?”
“嗯——試一下吧。”
一朵花火開在另一朵花火邊上,亮了亮,又黯淡了下去。
符元亮背靠著欄杆,默默看著幾個少年人,突然笑了笑。
李宜芳睨了他一眼,不知道這個奇怪的老男人在笑什麼,不過笑起來看上去沒那麼死氣沉沉的了。
***
教學樓的通道暗而長,微弱的亮光透過教室後門的玻璃窗在木地板上暈出一團模糊了邊緣的長方形。
斯南扶著牆,慢悠悠地走。
“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好不好?”斯南驀然開口問。
趙佑寧的心倏地亂蹦起來,一股熱氣蒸騰上了臉,差點口吃起來:“當、當然好了,很好的。”
“哪裡好?”
“哪裡都好,”佑寧理了理思路,“性格特彆好,俠肝義膽,俠骨柔情,對朋友掏心掏肺。”
“這倒是。”斯南慢騰騰地扶著樓梯扶手往樓下走。
“聰明,膽大,小時候就能一個人征服半條鐵路線,”佑寧自己也笑了起來,“不喜歡物理還能考滿分,沒有你做不成的事,隻有你不想做的事,還特彆可愛。”
“可愛?我?”斯南將信將疑地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趙佑寧,身不由己地嗬嗬笑了。
“女孩子不一定會因為漂亮而可愛,但是肯定會因為可愛而漂亮。”佑寧想起西雅圖機場書店裡一本書封麵上的話來。
斯南卻停下腳,瞪圓了眼:“我不漂亮???”
佑寧打了個咯噔:“漂、也漂亮的。漂亮還可愛。”
斯南打了個酒嗝,挑了挑眉,似乎懶得反駁他,回過身繼續往下走。
“幾樓了?這是?”
“二樓。”
“算了,還是到一樓去吧,”斯南陰測測地回頭瞄了趙佑寧一眼,“聽說二樓女廁所裡有個女鬼。”
趙佑寧樂了:“你們中學女廁都有鬼故事?我還以為隻有醫學院裡才有。”
“憑什麼啊?我們也有!我們就有!”斯南不服氣地嘟噥。
“你醉了。”
“我沒。”
進廁所前,斯南摸了好一會兒才摸到門把手。
“你要上廁所嗎?”
“這是女廁所。”
“哦,對哦,你是男的,我是女的。”
斯南回過頭:“欸,你說,你喜歡我伐?”
趙佑寧一秒也沒停頓:“喜歡。”
兩個字,像兩枝箭,又像兩座山,說出去後整個人是飄的。
斯南卻憂傷地看了他三秒:“你都喜歡我,他們為什麼不要我?姆媽不要我,爸爸不要我,大表哥——和阿姐在一起,阿姐有大表哥外婆舅舅舅媽,斯好有阿娘和外婆,我——我什麼也沒有。”
女廁所的門慢慢地回到原處,裡麵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趙佑寧半晌才揉了揉眉心,眼睛發酸。
***
再從學校翻牆出來的時候,斯南是像條死魚一樣被景生和佑寧抬過圍牆的。景生背著斯南,和斯江一起跟著佑寧回到宏業花園。
斯南抱著趙佑寧家的馬桶吐得天昏地暗,又抱著浴缸上的水龍頭笑得不能自已,說要睡在浴缸裡。她還真的得償所願了。
衛生間百葉窗外的細雨,沙沙作響,像蠶吃桑葉,又想磁帶放到最後的一段空白噪音。斯南睜開眼,發現自己睡在一個浴缸裡,身上居然還蓋了一條大毛巾,頭下還有枕頭。
外頭傳來叮咚的樂曲聲,有人在彈琴。
斯南低頭聞了聞自己一身酸臭味,頭疼,疼得厲害,不但疼還脹,沒洗澡沒洗頭沒換衣裳,姆媽在的話要發瘋了,斯南扶住浴缸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爬出浴缸打開門。
雨聲和琴聲都變大了,誰也壓不住誰,奇異地產生了和音的效果。
陽台的門開著,客廳鋼琴前,趙佑寧修長的手指正在黑白琴鍵上翻飛,唇邊帶著若隱若現的笑意。
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他側過頭,琴聲止了,雨聲還在。
“醒了?”
趙佑寧笑彎了眼,手指撫過琴鍵,換了一首曲子。這首斯南倒是知道的,是著名的《致愛麗絲》。
斯南傻嗬嗬地站在衛生間門口,撓了撓一頭亂蓬蓬的卷發,紅著臉拽了拽自己皺巴巴臭烘烘的汗衫:“嗯——嗯……”她不好意思再發出任何聲音,生怕打擾了趙佑寧。
低下頭,斯南看見自己的大腳趾在地板上摳來摳去,甚至跟上了《致愛麗絲》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