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兩人作息差不多相反,想要不碰上還是很容易做到的。
離開學還有一個星期。
黎央依然是早早起來,去廚房幫周姨打個下手,吃完了早餐,又把碗筷都洗了,才背起書包:“周姨,我去圖書館了。”
市圖書館離彆墅區有些遠,好在有直達的公交,她到了之後寫了一上午的習題,下午則找了本曆史相關的書看。
時間過得很快,晚上她在圖書館後麵的那條小吃街找到賣雲吞的小攤子,吃完坐上回去的公交。
公交車上的人要麼在閉目養神,要麼拿著手機在玩,黎央側頭,睜著一雙大眼睛安靜地望著窗外。
她一直生活的地方是個很小的城鎮,節奏很慢,也沒什麼娛樂,一到晚上街上就變得格外安靜。不像這邊,夜晚整個城市像是被燈光點亮,放眼望去五光十色。
到家時九點多,她拿著周姨給的備用鑰匙開門,四處環顧一圈,沒見到秦饒,她稍稍鬆了口氣。
黎央換了拖鞋就去了二樓的房間,洗完澡躺到床上,還是沒有習慣,翻來覆去了好半天才睡著。
然而睡得也不安穩。
夢境吵嚷雜亂,出現的人臉扭曲得變了形,各種嘶厲的聲音交織,模模糊糊時她又聽見了那句憤恨的哭聲——
“是你害死了你舅舅,你就是個喪門星,我那時真不該心軟,就該在你一生下來的時候就把你扔到孤兒院!”
她被姥姥拿著拐杖狠狠地砸在肩頭,一雙細細的黑色高跟鞋出現在哭得模糊的淚眼裡。
是黎衫,她的媽媽來了。
她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她,通紅的眼眶帶著怨恨。
然後,一巴掌打在她臉上,很清脆的一聲。
黎央醒了過來,鴉黑的長睫毛濕漉漉地粘成了幾綹,枕頭上一片水痕。
她緩慢坐起來,意識還沒有從那個夢裡抽離出來。
那個時候,身邊所有人都說是她的錯,慢慢的,她也覺得自己是錯的,如果她沒有說那句話,舅舅就不會遭遇那場車禍。
抱著枕頭呆呆坐了一會兒,她有點渴,拿起水壺發現沒水了,要是重新燒開等著晾涼又要好久了。
黎央握著水杯,打算去樓下的飲水機接一杯。
淩晨兩點半,她沒開客廳的大燈,落地窗外的月光和草坪燈映入一點柔和的光亮。
小半杯水喝完,門口忽然傳來動靜,這麼晚了,黎央第一念頭是家裡進了小偷,緊張地往樓梯後一藏。
過了沒多久,門打開,“啪”的一聲,吊頂的水晶燈亮起。
就算是小偷,也沒這麼大膽的吧?
黎央小心地從樓梯後探出半個腦袋,瞧見來人後提著的心鬆了下去。
剛準備收回目光,發現有些不對勁,他走路時身形晃蕩,似乎是喝醉了。
酒精作用下,秦饒頭疼像是要炸開,又被強烈的困意席卷,撐著一絲清明回到了家就再也不想動彈。
倒頭就躺到沙發上。
今天是他媽媽的忌日,早晨他和周姨一起去山上掃了墓,這一整天都待在外麵,晚上時陳越陽和卓俊他們在酒吧攢了個局喊他過去,說是那兒有個長得賊幾把清純的調酒師小妹妹。
興致缺缺看了眼就覺得不過爾爾,陳越陽他們眉飛色舞地和人搭訕,他就自個兒一杯杯灌酒。
沒睡多久,胳膊被人輕輕推了下,不知是誰,秦饒眼皮重得睜不開,暴躁地甩手用力揮開。
那一下直接打在黎央胳膊上,挺疼的,嫩白的皮膚上瞬間紅了一塊。
“你起來喝點醒酒湯,不然明天頭會很痛,胃也會難受,就一會兒,你坐起來一下。”
耳邊響起少女細聲細氣,耐心又帶著哄的聲音,勾起了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某段回憶。
很小的時候,在他媽媽抑鬱症好了一些的時候,有一次也是這樣哄著生病的他:“乖,再喝一口藥。”
秦饒勉強地撩起眼皮,神智還是不清醒的,坐起來時身子歪歪斜斜的,隨時又要倒下去的架勢。
黎央見他真醒了,趕緊伸手將他扶正,又把茶幾上才煮好的醒酒湯拿起給他。
隻嘗了一口,秦饒就不悅地皺眉,杯子“哐當”一下擱回茶幾,幾滴液體濺了出來,非常嫌棄:“什麼玩意兒啊,酸了吧唧的,拿走,我不喝。”
“這是我用醋做的醒酒湯,是會有點酸,但是解酒效果特彆好。”她給醉得不省人事的他耐心解釋。
以前舅舅喝醉了酒,她就是看著姥姥這麼煮的。
“你再喝幾口。”她拿著杯子遞到他唇邊,就這樣喂著,總算讓他喝完了。
黎央回到房間,衣櫃裡有新的薄毯,她拿了一床抱下樓,蓋在少年身上。
哪怕他不喜歡她,對她冷漠,可她住著他家的房子,就是對他就是有虧欠的,總不能眼睜睜看他醉得昏天黑地卻視若無睹。
秦饒再睜眼時被落地窗外熾白的陽光晃了下眼。
宿醉後頭痛欲裂的情況並沒有出現,胃也沒之前那麼難受,昨晚喝得快斷片了,很多事都記不清楚。
好像是有人把他叫醒,非要給他喂一杯酸了吧唧,特彆難喝的東西。
秦饒坐起來,身上蓋著的薄被自然滑落到地上,他伸手拽起,目光停留幾秒,又一瞥,看見茶幾上的玻璃杯,裡麵還剩著幾片生薑和一點淡棕色的液體。
印證了他的回憶。
應該是周姨給他煮的,又感覺不對,昨晚的那道聲音輕輕軟軟,帶著不自知的甜。
當時似乎還有陣淺淺的,很溫柔的鈴蘭花一樣的香味拂過他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