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前,黎央聽見他道:“外麵挺冷的,圍條圍巾。”
似是想起了什麼,最後又多說了句:“我也沒那麼急,你慢慢走過來就行,不用跑。”
黎央把圍巾在脖子上纏了兩圈,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拿著鑰匙一路跑到小區外。
一輛黑色SUV停在路邊,車窗開著,少年略窄的眼皮耷拉著看手機,桀驁的五官映在半明半暗的光線裡。
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他推開車門,長腿一邁走下去。
小姑娘鼻尖被風吹得有點紅,頭發沒紮起來,有點亂蓬蓬的,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後的那輛車,眸光驚訝:“你開車上路不違法嗎?”
她還以為他們是搭車去呢。
“我半年前就成年了,當時就拿了駕照。”秦饒繞到副駕駛拉開車門,見她眼裡還些擔憂,他勾了下唇:“我的車技你放心。”
黎央最後決定相信他,坐了上去,車裡開著暖氣,她把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放在膝蓋上,等秦饒把車開出去一段距離才想起來問:“我們這邊有山啊?”
秦饒報了個名字,解釋道:“在城西遠郊那兒有個,開車過去兩個多小時。”
黎央點頭“哦”了聲。
秦饒通過後視鏡看她,小姑娘一動不動坐著,沒有到處張望,手搭在膝蓋上的圍巾上,連坐姿都端正得像認真聽講的小學生。
乖得不行的樣子。
手機響起,是夏露濃的,她從外套口袋裡摸出來,手指劃下接起。
“央央,老徐晚自習那會兒找你乾嘛?”電話那頭,夏露濃問。
黎央默了幾秒:“就說了說我這次沒考好的事,我和她講了原因。”
夏露濃覺得生病沒考好非常情有可原,班主任應該不會為難她,又和她分享起了八卦:“央央你知道嗎,晚上盧鐘鳴來了學校,還和他媽媽在老徐的麵前大吵了一架。”
黎央沉默著沒有吭聲。
“當時晚自習剛下沒多久,我還在做衛生呢,聽見廊上有爭吵聲好奇跑過去看,然後就看到盧鐘鳴和他媽在那兒吵,班主任也在。不對,更準確來說應該是盧鐘鳴的媽單方麵地罵他,說這些年為他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結果他還不給她爭口氣,這次考成這個樣子。”
“盧鐘鳴就一直站著任他媽打罵,後來他媽說他和他爸一樣,看見個漂亮的就被勾了魂,盧鐘鳴就受不了地吼了幾句回去,這動靜鬨得副校長都來了。不過我還以為他一心撲在學習上,沒想到也會喜歡女生啊,你說他喜歡的女生是我們班的嗎?”
黎央低下頭,不自在地撒謊道:“我不知道。”
夏露濃就隨口一問,也不指望黎央會知道,歎口氣道:“盧鐘鳴其實挺慘的,我聽彆的同學說他媽對他管得超級無敵嚴格,作息時間有嚴格的標準,手機電腦碰都不許碰一下,還要求他次次考試必須是第一。哎,他再厲害也是人不是神呀,哪還沒個失誤的時候呢。”
夏露濃感慨完一大通才發現黎央一直沒怎麼說話,平時她話不多,但聊天也是有來有回,非常的捧場。
“央央你怎麼啦?”
“我……還有點不舒服。”
“是哦,你身體還沒完全好呢!那你早點睡,我不打擾你了,晚安!”
黎央掌心捏著掛斷的手機出神許久。
秦饒餘光看了看她,把車裡的平板塞她手裡:“路上無聊你可以看看劇。”
平板已經連上了他的手機熱點,黎央沒動,遲疑著道:“看劇很費流量的。”
萬一超過了,要扣好多話費。
秦饒第一次聽到有人擔心他流量不夠用,笑了聲:“沒關係,我的不限流量,你隨便用。”
黎央聽他這麼說放心了,小聲又問:“那你有耳機嗎,我戴著聽。”
“沒,你放出來就行。”
黎央低頭,手指在平板上點了幾下,找到《老友記》這部美劇,從上次看到的第二季開始播放。
車廂內一下充斥著歡笑聲,黎央看得專注認真,投入進去,漸漸的暫時忘了學校的那些煩心事,被逗得肩膀時不時輕輕顫動,咯咯的笑。
秦饒側眸看去,唇角也跟著彎了彎。
一口氣看了四集,黎央眼睛有點酸,她把平板關了,眨了幾下眼後又看了會兒車窗外的遠景才舒服。
身旁傳來一道詢問聲:“困了嗎?”
黎央是有些困了,誠實地點點頭:“有一點。”
剛巧有個紅綠燈,秦饒按了下車上的某個按鈕,黎央感覺到自己的座椅慢慢往後傾斜下去,一直到了個合適睡覺的坡度才停。
“你睡會兒唄,我們到那兒之後還得等幾個小時。”他說著,把自己的那件衝鋒衣脫了下來蓋在她身上。
黎央鼻尖瞬間纏繞上一種陌生的味道,薄荷裡混合著極淡的一點煙味,還有獨屬於少年身上的氣息。
陌生的,並不難聞。
車載音響放出的輕緩音樂,她睫毛顫了顫,眼皮闔上,最後當真就在這樣的氣息圍繞下睡著了。
還沒有做任何亂七八糟的夢,睡得十分安穩。
車沿著盤山公路開上去,到山頂時是淩晨三點,窗外天滲了墨一樣烏沉沉的黑,這兒空氣稀薄,沒有汙染,能看到城市裡看不到的滿天繁星。
綴在黑色絨般的天幕上閃爍,比千萬一顆的鑽石還漂亮,像綿延的星河。
秦饒拿出了手機,鏡頭卻不是對著窗外的星空,屏幕裡出現一張少女熟睡的臉,烏黑發絲散落在雪白的脖頸上,兩扇睫毛濃密纖細,很自然微微上卷的弧度,像兩隻漂亮安靜的蝴蝶。
鼻尖小巧挺翹,隨著呼吸輕輕翕動,柔軟嫣紅的輕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