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在某日忽然做了一個重大決定, 去虯城!
並且想法很快付諸於行動, 她開始打包收拾行李。
她爺爺站在臥室門口,看她一樣一樣往箱子裡疊衣服,急火攻心:“你要去,也做好準備,那頭有個人接你再去, 你當工作那麼好找哪,不工作,最起碼住的地方也要先定下來吧?再說你去虯城乾什麼?是就想去散心看看,還是怎麼著?”
二丫給了爺爺一個讓他無法拒絕的理由:“我去找我哥哥。”
老爺子一愣, 頗為意外地“哦”了一聲。
他以為是她姥姥走了, 她心裡孤單,想去虯城找她哥哥傾訴。她和杜銳關係一直不遠不近, 因為她哥哥在外地工作,對二丫也疏於關心。
她要去,倒是拉近兄妹關係的好事。
畢竟自己年齡大了, 最後相依為命的,還得是這對小兄妹。
“那, 那去多長時間?你哥哥最近也不在虯城, 外場搞實驗呐。”
“先去待一段時間,我知道他沒回來,我就在虯城等他。”
“小汽車也不要啦?當時可是盼了半個多月才買的, 你不在誰開啊?”
“……”
呀,把這事兒忘了。
二丫內心經過一番猛烈鬥爭, 一閉眼,一跺腳:“不要了!”
小汽車都舍得,看來是下決心了。
杜嵇山使出殺手鐧:“那,那,你走了,爺爺該想你了。”
二丫停下疊衣服的動作:“爺爺,我也會想你的。”
“那就不走了吧!你在家裡再陪陪我,等你哥回來了你再去,待到過年,你倆一起回來。”
不走可不行,去還是要去的。
她低頭,靠著門框,眼裡委屈:“爺爺,我想去虯城。”
“我想去虯城學習,讀書,我們一起畢業的大學同學現在都比我有出息,不是在哪個外企當了主管,就是研究生畢業簽了哪個事業單位,還有幾個都考了公務員呢!”
“你現在知道學習重要了?那當初怎麼不直接畢了業就去念書,非要回來乾什麼?”
“學習什麼時候都不算晚!”
“嗯嗯,這話說的倒是對。”老爺子背著手,努著嘴,嘴上的胡須跟著他的思想一起一伏,“想去就去吧,大城市闖一闖也好,但是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頭可要注意安全,找個條件好的地方住,貴不怕,房租爺爺給你拿。”
老爺子想起之前看報紙,說青年人什麼‘北漂’啊,‘滬漂’啊,那日子過的可苦,住地下室吃方便麵。一想二丫過這樣的日子,老爺子就不落忍,恨不得打個包跟著孫女去。
“不要你拿,我有錢。”
杜嵇山嗬嗬笑,“你那幾個錢自己留著吧,留著將來有‘大場麵’的時候派用場。”
手腳麻利地收拾好箱子,頭發束起來綁著一個揪,像當年去上大學那樣,二丫提著小箱子站在門口和爺爺擁抱。
“爺爺再見。你在家要注意身體,按時吃藥,少喝酒,等我在虯城把事情辦完了,就回來看你。”
“再見……再見……”
於是在雁城初秋某個晴朗的早晨,二丫拎著一隻箱子,抱著一個花盆,就這樣咣當咣當坐著火車,奔虯城去了。
火車路過沈陽,路過山海關,路過北戴河,有人上車,有人下車。
有個年輕的姑娘靜靜坐在窗邊,眼中充滿了對目的地的遐想和期盼。
她抱著一盆蘭花,就是她最值錢的家當。
對麵的大媽慈眉善目地打量她:“姑娘,去虯城上學啊?”
二丫唇角微翹,乖巧又俏麗:“是!”
“哎呦一看學習就好,虯城哪裡啊?我孫女也在上學,我和老伴去看她。”
二丫抓抓耳朵,隨口扯了個學校的名字,有點心虛。
她騙她爺爺說自己去虯城學習,找哥哥,其實她的目的壓根就不是這個。她想去虯城找的人,說出來要驚掉家裡人的下巴。
火車隆隆前行,掠過窗外一片片農田和綠樹。
二丫歎息,趴在小桌上怔怔望著窗外,烏黑明亮地眼睛映著外麵的山,外麵的水,手指在玻璃上輕輕描。
一筆一筆,一劃一劃,漸漸在心裡勾勒出一幅圖畫。
列車停軌,二丫抱著蘭花,拎著箱子從車上下來,腳輕踏上虯城的土地,深深呼吸。
這一腳。
一腳邁進花花世界紅塵地。
一腳攪入濁浪翻滾溫柔鄉。
她從未見過的人,從未知道的事,紛紛在一刻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她接近,
且看那個曾用一朵野花敲開城門的垂髫小兒,是如何站在巍峨山峰以她不變應萬變笑迎千軍萬馬。
……
衛蕤開著車,心裡納悶:“上周找你你怎麼不出來?”
“關禁閉。”
“嘖,不至於吧,剛幾個月啊就犯這麼大錯?跟人打架了?”
小胡爺望著外頭,兀自思索著,沒答話。
這地方,有點眼熟。
衛蕤知道他前陣子被拉到山裡集訓了,一時很多想找他做的事都因為人沒在耽擱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興衝衝地等到周末去找他,卻被告知人出不來了。
衛蕤托相熟的朋友進去打聽,在學校外麵戴著墨鏡氣勢滔天:“怎麼就出不來了?不是說周末可以外出嗎!”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聽說是遇到負責他們這次培訓的參謀長帶人查寢,他沒在,問乾什麼去了也不說,直接就給關起來寫檢查了。”
衛蕤像聽了什麼天方夜譚,墨鏡用手指往下一推,露出眼睛:“人沒在是什麼意思?”
“就是夜不歸寢唄。”
其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培訓這段時間,也有學員因為單位或者家裡有急事請假回去的,問題嚴重就嚴重在胡唯走的時候沒報告。
還是翻牆出去的。
宋參謀長把辦公室門關上,挨近了胡唯:“現在這屋也沒彆人,孩子,我跟你爸爸是好朋友,論關係你得管我叫聲叔兒,你跟叔說,昨天晚上你乾什麼去了?有啥急事非得翻牆出去?”
“知道你是偵察兵出身,大名鼎鼎的527嘛,哎,你教教我你是怎麼躲一樓哨兵的,院裡糾察一撥一撥的巡邏,怎麼就沒碰上你呢?”
胡唯站的直溜溜的,姿勢態度挑不出一點錯處,就是不開口。
老宋同誌手一背,呦嗬,還挺有性格。
“哦,我猜是手壞了,感染發燒了,半夜去找大夫了。”
胡唯一咧嘴,訕笑:“對,手壞了,去醫務室換藥了。”
“換藥還用翻牆!”老宋眼珠一瞪,“當自己在地方大學呢?這是什麼地方?說走就走說回就回?無組織無紀律反了你還!”
於是胡唯背了有生以來最大的一個處分,被罰打掃樓道衛生一周,關禁閉寫檢查,檢查寫不深刻立意不明不能把人放出來。
晚上他拎著拖布在樓道裡搞衛生,隔壁寢室的戰友打洗腳水在前頭晃晃悠悠走,小胡爺一路擦他一路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