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午三點,二丫在屋裡收拾妥當,直接坐地鐵奔杜銳的單位去。
她去了也沒提前打電話,掐著杜銳下班的時間直接往他單身宿舍去。誰知道這地方看管的嚴,抓著二丫盤問了一番,看完身份證又查手機,說要探親,得打電話讓人來接。
二丫苦惱:“我不知道他座機電話啊……”
“你找誰來著?”
“杜銳!杜銳!是你們這兒的工程師,我是他妹妹。”
“哦,杜銳啊!那你是杜豌?”
二丫驚喜:“您認識我?”
宿舍樓把門的保安笑嗬嗬:“認識,怎麼不認識,杜銳在我這住了五六年,他家裡的人啊我都知道。”
說著,拿起電話:“我給你問問,他要在,讓他來接你。”
電話打過去,對方也不知道說了什麼,保安嗯了兩聲,直接放行:“孩子,上去吧,杜銳還沒回來呢,他屋裡有人在,三樓,307。”
登了記,二丫興衝衝地直接奔著三樓去。
杜銳宿舍的門開著,二丫探進一顆腦袋:“哥?”
誰知迎接二丫的竟然是個女人。
她正在整理床鋪,腳邊堆著換下來的床單床罩,聽見有人來,笑盈盈轉過身,衝她點點頭:“你好,是杜豌吧。”
女人看著和杜銳年齡相仿,文文靜靜地長相,戴著一副眼鏡,穿著工裝。
二丫尷尬,站著不知是進是出:“你好你好。”
女人收拾屋子的動作不停,拆完被套拆枕套:“快進來呀,我叫張馨,是你哥哥的同事,他總跟我提起你。”
二丫走進來,杵著看看她,小心上前:“我來吧,哪能讓你乾活呢……”
“嗨,你剛來,哪能讓你伸手,趕緊歇一會,隻是你哥這屋太亂了,將就著坐吧。”
張馨又走到杜銳書桌邊,熟練地幫他整理著各種各樣的書籍,鉛筆。
二丫撓撓頭:“你是不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呀?”
張馨微笑,手卷著一張A3的圖紙:“……就算是吧。”
二丫一拍大腿,心裡激動壞了。
這是啥,這是千年的鐵樹要開花!啞巴終於能說話!
她哥終於不負村裡眾望,談上女朋友了!!
正想問問倆人是個什麼進展,幫杜銳說說好話,走廊傳來一陣風。
有人站在門口肩上搭著毛巾問:“大師兄!跑這麼快乾啥去啊?”
杜銳激動,一路小跑連帽子都跑丟了,又折回去撿:“我妹妹來了,妹妹來了,著急回去看看她。”
杜銳原本打算今天帶著小組加班,連食堂加班盒飯都訂好了,誰知道宿舍這邊來電話,說有個叫杜豌的找你。
大師兄當即拍桌子收拾東西,不加班了,不加班了,數據明天再對。
眾人捶胸頓足,小師妹萬歲!
出了單位大門,連工作服都沒換,穿著一身灰了吧唧的實驗服,杜銳一溜小跑趕回了宿舍。
兄妹倆一照麵。
二丫嫌棄一皺眉。
差不多半年沒見,看著又禿了許多。
“你急啥?後頭有人追你啊!”
杜銳扯扯衣服,接過張馨遞來的水杯,呷了一大口水。“什麼時候來的?吃飯了沒有?”
二丫苦哈哈似的:“來好幾天了,還沒吃呢。”
杜銳心頭一酸,可憐妹妹餓著肚子,連說今天晚上出去吃。
在杜銳單位附近就有一家菜館,杜銳和張馨並排走在前頭,二丫在後頭,走著走著,杜銳還要時不時回頭:“你快點啊,總往後躲什麼。”
二丫哂笑:“你倆走,你倆走。”
張馨也笑眯眯回頭:“來,丫丫,你跟你哥走前頭,我在後頭。”
連她小名都知道了,看來倆人關係也處了一段時間了。
到了菜館,杜銳毫不吝嗇地點了二丫愛吃的蝦,張馨愛吃的排骨,還讓服務員拿了瓶啤酒。
二丫在杜銳張馨的對麵,啃著蝦,細心地注意著兩人對話,多數聊得是工作,二丫也聽不懂,但是在一些細節上很有默契。
張馨知道杜銳喜歡在菜裡加醋,杜銳知道幫張馨剃菜裡的骨頭,就像是老夫老妻似的,沒有多沒親密,但處處是生活瑣碎之處的關懷。
杜銳在飯桌上問了一些關於二丫姥姥去世的事,二丫情緒這才低落下來,不太愛說話了。
“那天我在外場,手機沒信號,從實驗台上下來,電話通過去姥姥葬禮都辦完了。”杜銳含著歉疚地說。
“姥姥不會怪你的。”
“爺爺他們身體都好?三伯怎麼樣了?”
“都好,三伯出院以後回去搞行政了,不在急診了。”
“他跟胡唯是怎麼回事?爺爺也沒跟我說清楚,我聽得一頭霧水。是……胡唯爸爸回來了,要把他接回去?胡唯也同意了?”
提起這些事,二丫像被踩了尾巴為胡唯辯白:“才不是這樣呢!是小胡哥要來虯城培訓,本來就要走,三伯有病是在那之後,不過巧的是恰好小胡哥的親生父親也來了,這才誤會的。”
“那手術是怎麼回事?”
“小胡哥他爸爸也是醫生,還是心外科的醫生,很有名的,叫嶽小鵬,他去三伯醫院開會,三伯突發情況倒下之後,他主動要求幫著做手術的。”
一直在旁邊靜靜聽著的張馨忽然表現出了驚訝:“嶽大夫啊?”
二丫脊梁一涼:“你也認識他?”
“我爸爸前兩年心臟方麵有點毛病,從老家接到虯城想來大醫院看看,就是嶽大夫看好的。”
“哦——”
杜銳是個理工男,理工人的思維永遠是邏輯主導,他覺得這事說不通:“那這個人知不知道三伯就是胡唯的繼父呢?他是衝著胡唯來的,還是巧合才發現的?”
這些事,二丫也不清楚。她哪裡知道胡唯的親生父親是什麼路數。她煩躁拄著臉:“我怎麼能知道的那麼清楚。”
“胡唯這麼說也在虯城,那正好,改天我聯係他,兄弟兩個一起出來坐坐,我當大哥的,也問問是什麼情況。”
二丫一下子坐直了,“你約他乾什麼,他在部隊裡,都找不著人。”說著,二丫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張馨點點頭:“我們家關係複雜吧?”
張馨微笑著:“還行,以前聽你哥說過,一大家子人,要都捋順了,也好認!”
“對,聽著複雜,其實簡單得很,等過年讓我哥帶你回家,我給你介紹!”
二丫拿起杯,和張馨咣當碰了下飲料。
吃完飯,回宿舍,張馨主動沒有再跟著兄妹倆,提出要回自己宿舍樓裡去了,熱情跟二丫說了再見。
二丫跟她揮揮手,被杜銳拉著往男寢走。
二丫一聲不吭,杜銳先扛不住了。“張馨是我同事,談了有一年多了。”
“爺爺知道嗎?”
“沒騰出時間說。”
“她多大了?”
“比我大一歲。”
二丫問:“那你倆,是誰先對誰有意思的?”
一提起這些事,杜銳抹不開說:“也說不上誰先對誰……我倆同年來的單位,她是測量組的,你也知道,你哥這工作常年抓不著人,也沒時間找對象,就是有成家的,也都是圈裡人,男人還好說,她一個姑娘,也這麼給耽誤了。還是前兩年單位有個領導開玩笑,說看我倆合適,才談上的。”
二丫心裡一直有件憂心的事:“她知道咱家情況嗎?”
杜銳坦然:“知道,多少年的同事了,家裡什麼情況都清楚。”
“她也是小地方走出來的人,父母健在,家裡沒什麼負擔,也都支持。”
在宿舍樓下,有一走一過的同事看見杜銳,跟他打招呼。
“杜工!”
“哎。”
“你妹妹啊?”
“啊,是。”於是又拉著二丫給同事介紹,“杜豌,從老家過來看我的。”
人家就著路燈一打量,嗬了一聲!
彆看是同父同母,這女孩子就是比男孩子討喜。
二丫笑的明眸皓齒,落落大方,家裡的倔驢樣是一點沒帶出來。
還跟人打招呼:“您好!”
“你好你好,大師兄,咱妹子不錯,以前總看照片,這回也看見真人了。”
二丫站在杜銳旁邊,默默打量著這些人,心裡不經生出敬佩。
都是一些默默無聞的人,卻都在做著偉大事情。
等人走遠了,二丫又問:“那你倆打算結婚嗎?”
杜銳總覺得自己結婚對二丫來說有點殘忍,這也是他一直不願意結婚的原因,二丫隻剩下他這麼一個親人了,他要再成家了,這個妹妹可真就連個奔頭都沒有了。
“我想再等兩年,張馨也同意。”
“還等?”二丫急了,“你今年都三十一,馬上三十二了,你想等到什麼時候呀?你能等,張馨姐能等嗎?女人黃金時期就那麼幾年,如果再想要個孩子,那得多大歲數了。”
彆人的妹妹,都會因為哥哥結婚心裡不舒服,畢竟是童年最親密的夥伴,那滋味像被彆的女人搶走了家人似的。
可二丫不這麼想,她是實實在在再為杜銳著急上火。
她這個家庭,沒有父母,想要什麼乾什麼都得靠自己,杜銳又是個男人,男人嘛,穩定工作,車子房子,哪樣都少不了,杜銳現在除了工作有著落,彆的都沒影兒呢!何況,他身邊還有個自己當拖油瓶,一般女人嫁進來都會想,我會不會和你一起承擔將來你妹妹的生活費用啊?你妹妹結婚要不要我們拿彩禮啊?
張馨知道杜家的家庭情況,還願意跟杜銳談戀愛,還願意等,何況她為杜銳做的事二丫都是看在眼裡的。
“張馨姐是個好女人,你不能辜負人家啊。”
“我知道我知道。”杜銳眉頭緊鎖,“我本來以為你知道我有女朋友了,會不高興的。”
二丫神經粗,心裡隻算著杜躍的婚事。“這有什麼不高興的,我跟咱爸媽一樣,你說你有女朋友了,有個照顧你疼你的人,他倆能不高興嗎?”
一個三開頭的青年,發際線令人堪憂,生活乏味單調,過日子又那麼摳門,能找著女朋友,二丫想回到雁城,可要去父母墳頭磕幾個頭,保佑她哥跟另一半順順當當的。
走到杜銳宿舍樓下,二丫表示自己要回家了。
杜銳也支持,“回去吧,天黑了不安全,到家給哥打個電話。”
問了二丫在虯城的住址,杜銳記下,約好周末就過去看她。
出了杜躍的視線,二丫扭頭就往地鐵口跑,她心裡有著自己的小算盤。
小果園地鐵站離胡唯的學校很近,隻要三站。
她想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