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溫風至(2 / 2)

小河山 長宇宙 12842 字 6個月前

可這些事胡小楓回家並沒和嶽小鵬說,她是個要強的人,再說哪個男人能忍受妻子在單位被人騷擾無動於衷?她不願意給嶽小鵬惹麻煩。

後來團裡換了團長,聽說是外地調來的,胡小楓不甘心就又去反映了一次,對方是個很威嚴的人,仔細聽了胡小楓的反映,又記錄她的姓名,職務,家庭背景。

得知她是軍屬,團長點點頭。“這件事我知道了,如果他真的有以權謀私威脅下屬的行為,我一定嚴肅處理!”

沒過多久,新來的團長就找所有分管乾部開了一次會,挨個談話,調整了部分的崗位。胡小楓又回到了舞蹈隊,隻不過不再是上台跳舞了,而是做舞蹈隊A隊的編舞,給團裡的小學員上課。

那時團裡已經組織私下談話,打算搜集證據開除舞蹈隊的主任了。

胡小楓既然是編導,就少不了要讓他審節目打交道。

男人心裡窩囊,抓住一次在後台的機會威脅胡小楓:“你行啊你,新來的團長都讓你勾搭上了?”

胡小楓給小學員紮著頭發,也不搭理他,等拍拍手人都上台演出了,後台就剩下他倆,胡小楓想乾脆破釜沉舟,按下後台放著的錄音機按鈕,將計就計。

“我勾搭新團長管什麼用啊,我現在也看出來了,你是我直屬領導,有些事兒隻要你不點頭,我日子也不好過……”

胡小楓三言兩語哄的對方承認了過去行為不端,正猴急地想撲倒胡小楓時,嶽家老太太來了。

這怎麼說得清,這又如何說得清!

嶽家老太太指著胡小楓氣的渾身發抖:“小鵬,什麼都不說了,跟她離婚!跟她離婚!”

這麼多年老太太對自己有偏見,胡小楓寄希望於嶽小鵬。

她期待地看著他,想對他解釋,嶽小鵬站在那裡,忽然問她:“你跟他到底有事沒事?”

這一句話,傷害了胡小楓的尊嚴,想她嫁到嶽家十年,老太太一天好臉色沒給過自己,現在連帶著她兒子也要來質疑自己清白,胡小楓崩潰了。

離婚!離婚!!

她恨嶽小鵬的優柔寡斷,恨她對自己的不信任,甚至在氣頭上,都沒考慮兩人之間還有個孩子,就那麼草率的把婚離了。

離婚後,嶽小鵬在母親那裡住;胡小楓帶著兒子在這邊的家住。連她婆婆在夜裡突發心臟病走了的事情都隔了很長時間才知道。

老太太據說死的時候拉著嶽小鵬就一句話:“彆找她,彆找她,將來把兒子要回來,改成你的姓。”

知道婆婆沒了,胡小楓懊悔,覺得多少也有自己的關係,想去找嶽小鵬道歉,誰知這人就此沒了消息。

嶽小鵬在鈐省的援建一待就是五年,那裡環境艱苦,工作開展的很慢,要挨家挨戶走訪了解村民的身體情況,記錄病情。

還要采集那裡的土壤,水源,對村民的疫情進行分析,研究攻克方法,在鈐省的第三年,嶽小鵬回了一次虯城。

虯城卻已經大變樣。

原來的老鄰居老同事都不在了,就連原來的第五防疫醫院都已經和市裡的醫大南院合並,搬了家。

見到嶽小鵬,以前保障大隊的一個科長見了鬼似的,嶽小鵬拉住他,老薑,你跑什麼?連我都不認識了?

老薑嘴哆嗦著,你你你不是死了嗎!

嶽小鵬失笑,哪傳來的消息說我死了?

老薑抽根煙緩神,就三年前,說你們這批去援建的下鄉趕上爆發疫情,全身都爛了,大夫和村民沒有一個幸免的!

嶽小鵬震驚,那不是我們的縣城,那是臨縣,裡頭也沒有虯城去的人!

老薑幽幽歎息,不管怎麼說,活著回來,是好事。

嶽小鵬再想問一問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誰知卻被告知胡小楓帶著兒子再嫁,去了雁城。

嶽小鵬震驚,想去雁城找她,可轉念一想又決定放棄。她既然以為自己已經沒了,另成家再過日子,何必再去打擾。

在鈐省的援建工作還沒收尾,那一年,嶽小鵬又回了鄉下。

在嶽小鵬輾轉得知胡小楓去雁城嫁的人也是位醫生時,同時消息兜兜轉轉,在雁城的胡小楓也知道嶽小鵬並沒死。

可那時候她已經嫁進了杜家,是杜家的兒媳婦。

那一大家子人叫她弟媳,叫她三娘,叫她小楓,是從來沒有過的家庭關懷和溫暖。

也就是從那時起,胡小楓患上精神疾病,產生了嚴重的抑鬱狀態。

她背負著對前夫的思念,對杜家的愧疚,每天生活在劇烈的情緒掙紮中。尤其那段時間杜希提出想和她生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胡小楓不願意。

她知道杜希的要求並不過分,也不是逼迫她,可每次見到那一大家子人關心地眼神,胡小楓就愈加痛苦。

這樣的自我折磨下,胡小楓選擇了自殺。

走時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

杜希發現以後抱著人往醫院跑,可急診說送來的太晚了,救不過來了。也是因為這,杜希才決定心內科改行,去了急診。

他想能救一個是一個,他不想再讓胡小楓的悲劇發生在彆的家庭。

殊不知,胡小楓是撒手去了。

可她這一死,給多少人都留下了陰影,影響了多少人的半輩子。

胡小楓去世那年,也正好是嶽小鵬從鈐省援建期滿,要回來的那年。

一場天災人禍,鄰省地震波及到鈐省周邊市縣,山石滾落將走山路去村裡回訪的醫療隊困住,七個人,兩死三傷,嶽小鵬是傷者之一。

被巨石壓住了腿,被救出來時,大夫就說了一句話:“得趕緊截肢,要不大腿都保不住了——”

一個身體健全的男人忽然沒了半條腿,對整個人的精神狀態無疑都是毀滅性的打擊,無論心理生理都不能接受。

何況事故發生又是在疫情區,嶽小鵬創口感染,檢查結果是感染病毒存在傳染性,這種病毒治愈後存在三到五年蟄伏期,一旦複發,喪生率非常大。

曆經生死。

嶽小鵬回了虯城,軍醫大各位醫生同行想儘了各種辦法為他治療,做恢複,聯係廠家裝假肢,說讓他家裡來個人,你這樣也好照顧你。

可嶽小鵬家裡哪還有人了,父母都沒了,就剩一個前妻和兒子。

同事試探:“我給小楓打個電話,讓她帶著兒子來?你家胡唯算算十六七,也該大了……”

嶽小鵬說什麼都不同意,不想打擾前妻的生活,更不想讓兒子看見自己現在這樣,就那樣一個人硬生生挺過了複健期。

剛開始戴假肢不適應,接受腔發炎紅腫,走路也不穩當,與那條假腿磨合了整整一年,嶽小鵬心裡才順過來這個勁。

醫院為了表彰他們這批去援建的醫生,嶽小鵬被當做典型,去過很多報告大會,受過很多領導的慰問和接見。

他用了五年防疫經驗攻克了一個心血管方麵的課題,正式回到崗位工作。

身體狀態調整好之後,嶽小鵬心裡始終惦記著兒子,想去雁城一趟。誰知這一去才知道,胡小楓沒了,把兒子留給了她再嫁的夫家。

至於孩子……

已經讓火車拉走,去當兵了。

嶽小鵬手裡有的,隻有兒子下部隊之前醫院那一份體檢表。

可憐小胡爺攤上這對沒溜兒的父母,驢糞蛋兒似的天天愁眉苦臉站在山頭望太陽,思著爹,想著娘。

“當時我去找過你!”提起這,嶽小鵬有些激動。“可你已經被拉走了,我還專門去過沈陽,你正在訓練。其實你也看見我了的,我就在操場外,你們班列隊去吃飯,你喊著口號,還看了我一眼……我想認你,可,認了你,你繼父那頭要怎樣交代,我還處於病毒蟄伏期,這病萬一傳染給你怎麼辦?何況沒了半條腿,你又是不是願意跟我在一起?”

父母過去那段事,聽起來太長,太雜,小胡爺煩惱搓搓眉,望著他那條假肢,隻問:“你現在,還適應嗎?”

嶽小鵬動了動左腿給他看:“十年了,跟長在身上的一樣,要不,你上回見麵不是也沒看出來?”

胡唯點點頭。

他不知道這時該對嶽小鵬說什麼,但他儘到了最大程度的,站在他的角度去對當時的情況做出判斷。

他得好好想想。

約好了下午和二丫見麵,胡唯不能爽約,於是打算先走。

嶽小鵬站起來送,很多憋在心裡的話說出來了,他很釋懷。“胡唯——”

胡唯回頭。

嶽小鵬有些商量的樣子:“那輛車你拿走吧,算是我為你在虯城儘的一份心,你給我,我沒用處……”

他暗指自己不方便的腿腳。

胡唯想說你開車其實用不著左腿,可想了想,點頭,將鑰匙收進褲兜裡。

見他揣了鑰匙,嶽小鵬心裡高興,又上前追了兩步。

“十一放假的話,你能不能過來住幾天,總在學校窩著……”

胡唯開門,側身扶著門把手,很坦誠:“我十一想回雁城一趟。”

嶽小鵬頓了頓,眼中不無失落,可還是應和:“對,該回去看看的……”

胡唯站在門口,默了良久,最後還是對嶽小鵬說了句。

“再見,我有時間會再來看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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