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地物凍(2 / 2)

小河山 長宇宙 14357 字 6個月前

“她跟你什麼關係啊?”

“表妹,真親戚。失戀了沒出息,我大姨都急死了。”

大夫也八卦:“那門口那男的是誰啊?”

“前男友唄,聽說人不醒怕鬨出人命,跟來看看。”

“其實好辦,剛才給她檢查的時候肚子就叫,不給她打營養針,明後天肯定自己就餓醒了。”

和小春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就這麼辦了!

送大夫出來,衛蕤還跟人家點頭哈腰的道謝,大夫瞪了衛蕤一眼,沒給好臉色。

結果當天晚上,二丫躺在醫院裡的事情就讓杜銳知道了,杜銳帶著媳婦趕來醫院,也不知道聽哪個護士說的,搞誤會了,以為二丫成了植物人。

那大個爺們愣是摟著妹妹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消息傳到雁城,說老爺子,你可得穩住,咱家丫丫出事了。

杜嵇山問出啥事了。

保姆學話也沒學明白,就說丫丫植物了,八成醒不過來了。

杜嵇山捂著心臟嘎一下就抽過去了。

二丫做了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見了一對小老鼠穿紅披綠地拜天地,他倆拉著手對著頭,吱吱叫著摟著缸香油。

剛要入洞房,廟裡敲鐘,老和尚來點油燈,看見他倆,大掌揮下來,小老鼠抱頭四竄,就這麼走散了。

小老鼠回了洞裡,拍著肚皮想,睡一覺吧,睡一覺他就回來了。

就這麼睡啊睡,睡到饑腸轆轆,二丫眼睛一睜,醒了。

趕回雁城,她趴在爺爺病榻前餓的一邊扒飯一邊保證,爺爺啊爺爺,你可千萬彆有事,你要有事我就成罪人了。

爺爺?爺爺?我是二丫呀。

她揪著杜嵇山的胡須,唉聲歎氣,把胡唯走了的傷心事也忘在了腦後。

聽見孫女的呼喚,杜嵇山醒過來,祖孫倆笑嗬嗬望著對方,從此家裡再也沒人敢提起胡唯這個人。

經曆了這件事,二伯母更加加深了二丫‘命不好’的定論。

還私下裡跟兒子杜躍講,以後快離你堂妹遠點吧,親近的人都克死了,人家胡唯那帥小夥前途那麼好,都讓她克到那麼老遠的地方去,以後指不定怎麼著呢。

轉眼就是11年的春節,杜家人聚齊,杜希看見二丫,眼裡除了疼愛,更多了些愧疚。

就連胡唯給自己打來的拜年電話,杜希都是躲在陽台接的,不敢讓二丫聽見。杜希在電話裡囑咐了胡唯好幾次,要照顧好自己,保重身體,最後胡唯問。

“爸,二丫在嗎?”

杜希往客廳看了一眼:“在,看春晚呢,你要跟她說句話嗎?”

喀城的夜晚風寒雪重,那是胡唯第一次在海拔那麼高的地方過年。他站在軍區總院的病房裡,平靜地看著窗外。

良久才低低開口。

“不了。”

“讓她看電視吧。”

二丫眼睛盯著電視屏幕,實則耳朵是聽著杜希的一舉一動的。杜希說點什麼,她就抱著靠枕不安地動一動,直到杜希收了線,二丫一顆心才放下。

兩個人就像當初約定好了似的。

誰也不跟誰聯係,二丫生怕這個電話打過去,他就告訴自己他喜歡了彆人。

2014年的通訊設備,二丫已經從能砸核桃的諾基亞換成了時下最流行的蘋果5,聊天軟件也從QQ換成了微信。

隻不過身邊的人都不再叫她二丫了,更多的,是稱呼她的名字。

杜豌。

下午兩點有一個美國製作團隊來開會,是針對今年新推出“全境係列”紀錄片高清拍攝技術支持的研討會。

鬨鐘提醒還有十五分鐘,二丫打了個嗬欠,抱著記事本和資料去B 棟會議室。

她穿過走廊,穿過陽光大廳,熟稔大方地和同事打招呼,然後刷工作證,端莊站進電梯。

一個身材好,長相佳,會穿衣的年輕美人,電視台很多未婚男青年都盯住了這個從學校直接招過來的姑娘。

體製內的單位,談對象看條件,薪酬基本都那樣,重點就看家裡負擔重不重,是否門當戶對。

於是,漸漸地,有人來給二丫說對象了。

二十二樓新聞早播間的喬恒文,就是最先對二丫發起攻勢的一位。

他請二丫喝咖啡,也不出去約會,就在電視台大樓的休閒廳裡,二丫不愛喝這玩意,苦了吧唧的不說,喝完一下午嘴裡都酸酸的,還要吃很多清新口氣的糖。

喬恒文遞給她一杯卡布基諾,二丫說了聲謝謝接過來,硬著頭皮嘬了一口,上嘴唇沾了一圈打發的奶泡。

她不自覺伸出舌尖舔了舔,被喬恒文看在眼裡,心裡對她的喜歡又加深幾分。

喬恒文人長的不賴,可以用英俊來形容,能做新聞主播的人氣質也自然更好,他和二丫一起吃過幾次中午飯,二丫下午工作時一拍腦門,忽然想明白了,他可能是追自己呢。

往B棟走的時候,好巧不巧又遇上了他,他穿著一身黑西裝,要去隔壁開欄目策劃會。

“去哪啊?”他微笑著為她刷門禁,拉開玻璃門。

“和美國佬開碰頭會。”二丫抱著記事本,和喬恒文邊走邊說。

“又要拍新片子了?”

“嗯,拍地貌,全境係列一共出五期,五月采風。”

“辛苦,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吃飯。”

二丫抱著記事本的手緊了緊,緊張撒謊:“開會,晚上得加班,下次吧,下次我請你——”

她心虛衝喬恒文一笑。

喬恒文紳士風度:“好,等你。”

誰知道下班在停車場二丫被喬恒文撞了個正著。

她故意晚了二十分鐘,等準點下班的同事們都撤退的差不多了,她才拎包搭著大衣下樓。

一路哼著小曲走到負一層停車場,按了下車鑰匙。

小胡爺威風凜凜的黑色坐騎應聲而亮,二丫鑽進駕駛座,開開心心回紅星胡同的家。

不經意瞥了眼後視鏡,這才發現喬恒文始終跟在她身後,握著方向盤微笑著看她。

二丫臉騰地一下紅了,局促正了正身體,不斷開車間隙望著後視鏡。

喬恒文用大燈晃了晃她,忽然加油躥到她身邊,降下車窗。

二丫悲壯地也降下玻璃,英勇就義地樣。

喬恒文什麼都沒說,就溫柔地叮囑她一句。

“回家路上慢點。”

然後白色奔馳加速離去。

二丫在喬恒文心裡是個謎。

她身上兼具女人成熟和少女天真,她想在你麵前表現地一本正經,可總是不經意暴露孩子樣的頑劣本性。

她不是虯城人,單位傳過她家庭條件不好,研究生的學費都是自己打工掙出來的。

衛蕤知道她編的這瞎話以後罵她沒良心。

“你打工掙來的?你怎麼不說你要飯要來的?你打工掙得那點錢全都吃裡扒外給你娘家了!給你哥娶媳婦了,你哪來的錢?可憐我那苦命的胡爺誒——”

和小春重踩衛蕤一腳。

看著二丫瞬間黯下去的表情,衛蕤又把剩下的話咽了下去。

又有人傳,說二丫其實是高乾子弟,電視台混個工作打發時間。要不平常總來單位找她,接她下班的,怎麼能除了跑車,就是好車。

更有甚者,還傳言見過一個將軍來看她。

可哪有高乾子弟住紅星胡同那地方的?

喬恒文猜不透地搖搖頭。

二丫把車停在大牆垛下頭,回到小院。

禿瓢大爺這幾年禿的更厲害了,懷裡抱著六寶。

二丫貓腰學了幾聲喵喵,有奶白色的小貓崽迅速躥出來奔進二丫懷裡。二丫托起六寶的孫子八寶。

“回來了?”

“回來了!”

“烙韭菜盒子,吃不?”

“這幾天漲肚,不吃了。”

“今兒戰果如何啊,可有馬家軍突襲。”

二丫抱著八寶愁地歎氣:“敵軍已至城關,破我城門之心猶如長虹之勢,我等性命堪憂啊。”

禿瓢大爺急了:“嘿——”

“怎麼著,不是說好了等人家嗎,誰啊,誰這麼抻不住。”

二丫一屁股坐在地上。

禿瓢大爺瞅瞅她,試探著問:“比他還好?要我說,條件還行就答應了,成不成的先處著。”

二丫一下一下地摸著八寶,兀自搖頭。

沒他好。

她後來見過了很多人,那些人比他好看,比他英俊,比他富有。

可見過這麼多,二丫每每麵對他們的時候就想:

我的小胡哥吃飯才不吧唧嘴……

他才不會吃飯讓自己買單……

他走馬路會把自己放到裡麵……

他會在最冷的時候把自己的棉衣給她蓋……

他會把她媽媽價值連城的花兒給她養……

他會放縱她讓她拿著鑷子拔自己的眉毛……

他把他最信任,最珍惜,最值錢的東西全都給了自己,他會叫她二丫。

誰都沒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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