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我拒絕你的套路(二十八)(1 / 2)

慫慫[快穿] 扶蘇與柳葉 16050 字 4個月前

() 顧黎定定地看著他, 湊過去親親他,輕的好像是一聲歎息。

男人在那之後拜訪了係主任, 學校的謠言沒幾天便消失的乾乾淨淨。學生們都說,那個天天來接陳遠青的根本就是人家舅舅,正兒八經的親戚。

這讓之前說閒話的幾個男生臉上都很過不去,倒顯得自己多嘴亂猜測。

杜雲停安心備賽, 幾個月後,在美術大賽中拿了銀獎。

這一下, 真的是啪啪打腫了之前說他沒實力靠背景的人的臉。那幅畫也被展出來, 擺在他們的陳列室裡,眾多學生都去觀摩, 畫的背景是荊棘,瘦弱的青年正徒手撕開牢籠。他鮮血淋漓的手搭在另一隻手上, 緊緊地交握,好像是要從中獲取信念與力量。

顧黎把獎牌擦的亮晶晶, 就掛在辦公室裡頭,來來往往的人都能看見。

生意場上的人都是老狐狸, 看著顧黎好像很在意這獎牌, 不管感不感興趣都會順著問兩句, 一聽是家裡小輩, 接著就是嘖嘖稱讚。

年少有為、天資聰穎……好詞一股勁兒地往外冒。偏偏顧黎還就喜歡聽這些, 談生意時神色都比平日緩和不少。那些人多少摸著了點門竅,彩虹屁都能把杜雲停吹上天去。

這些都是陳遠青好久沒有聽到過的誇讚。

他被困在pua的牢籠裡太久了。無論什麼樣的想法、什麼樣的行動都會被打壓,慢慢讓他由一個獨立自主的人, 變為了隻知道討好的奴隸。

杜雲停也聽說了蕭平南的消息,第一次允許探監的時候,蕭家並沒有人去。他的爸媽還在記恨,並不想去看這個沒錢也沒前途的兒子。

消息是從探望其他人的家屬口中傳出來的,說是過的很不好。

“才多長時間功夫,聽說在裡頭斷了一條腿……以後都沒辦法正常走路了。”

說的人嘖嘖感歎,“就是舉報他們的那個人弄的,拚著加刑的風險也非要弄殘他,也是個狠人。”

狠歸狠,卻也能理解。

要是有人把他家孩子當傻子哄著玩,還挑唆著讓人去自殺,他就算拚了命,也非得把對方給廢了不可。

牢裡頭有自己的法則,蕭平南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也沒什麼力氣,隻有一張臉長的好看。可長得好看有什麼用,在裡頭絕對不能算是件好事,反而是惹眼的大事,沒幾個月就被磋磨的不成樣,彆說是曾經記得牢牢的那些套路了,他連句完整的話都不怎麼敢說。

這裡頭的人和陳遠青那種單純孩子可不同。他要是敢拿先捧再激起同情心最後打壓這一套放在這些人身上,保管半條命都能被打沒。

這不是能讓他玩套路的地方。

蕭平南因此收斂了不少,沒什麼彆的想法,隻想著能把這幾年糊弄過去,出去之後他年紀也不算很大,想要再找個有錢人傍著,東山再起,還有些可能。

他本來是這樣想的,直到在乾活的時候,猝不及防被人一鐵鍬重重拍在了膝蓋上,緊接著那人捂住他的嘴,使勁兒對著他的膝蓋骨猛踹。

他捂的很緊,以至於蕭平南的慘叫聲一聲都沒有露出來。最後那聲音變成了哀鳴,不知道是什麼糊了他滿臉。

蕭平南原本僅存的那一點僥幸,在瞥見那人的臉時,也跟著被一同踹了個粉碎。

或許會有人不在乎他坐過牢,可那得憑著他的臉。

如今,他已經成了個殘廢,這臉就算是再好,也是沒用了。

他的人生……他的下半生……

蕭平南躺在自己的血上,他想,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地麵冰冷。他的手腕搭在眼睛上,猛地發出一聲斷斷續續不似人樣的哽咽。

為了照顧小外甥,顧黎在家中請了個保姆。保姆年紀不小了,兒子都有二十多,卻還沒有找到媳婦。

那天洗菜時偶然說起來,保姆歎著氣,“不是城裡人,不好找對象。他要是有點能耐,能到城裡頭來工作也行。”

媒人給她支招兒,讓她先不告訴姑娘是農村戶口,等到以後感情深了就不好分了。要是能讓那姑娘在婚前先生個兒子,甚至連彩禮錢也能一塊兒省了。

“那哪兒行?”保姆連連搖頭,手在圍裙上搓搓,“我沒咋念過書,但這不是騙人家姑娘嗎?——一輩子的事兒,咱咋能在這上頭騙人?”

這是個淺顯的道理,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懂。

蕭平南卻不懂。

哪兒有什麼捷徑,要是自身不夠好,便去豐富、去學習;要是家庭不夠好,便去奮鬥,去改變。沒有什麼定然會成功的套路,這些套路也不能幫你百戰百勝。

愛是人類的本能,不是用來傷害彆人的匕首。以真心換真心,這才是唯一途徑。

蕭平南沒有撐下去多少年,他和他的所謂的師父都遭到了一同關進去的人的報複,甚至沒有再從監獄裡頭走出來。他逝世的時候,7777問宿主:【是否要就此終結該任務?】

杜雲停問:【我有選擇?】

【有。】7777解釋,【宿主可選擇通過自然或意外死亡方式離開任務世界,時間可自行定義。】

杜雲停想也不想,張嘴就說:【當然要留下來。】

他可還沒和顧先生過夠呢,這樣的日子能多一天多一天。

指不定回去之後,他就得靠這點兒回憶活了。

7777欲言又止。

杜慫慫想了想,又嘿嘿笑,【而且,和諧膏也沒用完,就這麼走了多浪費。】

萬一之後沒顧先生,那豈不是用不上了。

想到這兒,杜雲停趕忙問:【二十八,下世界還能再給我捏個顧先生嗎?】

7777:【……】

都說了不是我給你捏的了!

它一抖數據庫,憤而下線,不再和這個讓它頭禿的宿主歪纏。

杜雲停還是選擇留下來過了一生。兩年後,他們在陳老爺子和陳父那裡也出了櫃,有了陳母在中間勸解,陳老爺子沒有勃然大怒,隻是也不能立刻接受,拎著拐棍把兩人都趕走,說要自己冷靜冷靜。

他站在房間裡,半天都沒說話。

陳母的腳步很輕,走上來說:“爸……”

陳老爺子沒有說話。

他正對著窗戶,窗戶外頭是白皚皚的雪。路上的地已經結了冰,有些滑,青年裹著厚厚的圍巾,許是因為鞋底太光,一步一打滑,走路都歪歪扭扭。

男人倒是走的很平穩,把一隻手伸過來。

杜雲停拉住他胳膊,反而整個人小熊一樣往上一撲,毛茸茸的腦袋靠上去。

顧黎也沒驚訝,伸手就把他抱住了。

他與杜雲停說了句話,緊接著蹲下身來。青年往上一躥,穩穩掛在了他身上,手裡一團雪笑著往男人脖子裡塞。

顧黎不清不重打了打他屁-股,像是在警告。他搖頭拒絕了想要上前幫忙的司機,背著小外甥一步步向車走去。

陳老爺子看著他們,半晌沒有言語。

他還從沒見過顧黎這個模樣,這樣放下身板,去背一個人。

這哪兒還像是那個冷心冷情的顧黎?不過也是個怕心上人摔倒了的普通人。

……都是普通人。

陳老爺子把手中拐杖鬆開了。陳母還要再勸,他卻已搖了搖頭。

“兒孫自有兒孫福啊……”

他和這個小孫子,本來就錯過了二十年。剩下的日子不長了,不能再耗在這樣無謂的爭鬥裡。

陳母生怕會錯了意,“爸,你是說——”

陳老爺子哎了一聲。

“這不是什麼錯,沒必要請我原諒。”

他虎著臉,又加上一句:“打電話問問,他們明天還回來吃飯嗎?”

杜雲停在這個世界待到了七十三歲。這個歲數,在許多老年人嘴裡都是個坎。

他身體沒什麼問題,顧黎卻漸漸衰竭下去,躺在床上的時候就像一截枯木,生機都被人抽了出來。杜雲停還找7777,想要兌換些能讓顧黎撐下去的藥,隻是這一回,係統也無能為力。

【這是他的生命線,】係統說,【我沒有這個權限改變。】

杜雲停不喜歡聽這個。

這就和他小時候聽到消息飛跑回家時,聽到醫生說“已經沒辦法救了”一樣。那時他母親像是瘋了一樣,頭一次不管不顧自己的儀容姿態往擔架上撲,想要把人從架子上拽起來,無論身邊人怎麼攔也沒有用。杜雲停站在這兒,卻感受到了和當初一樣的彷徨驚慌,他把臉貼近了男人掌心。這臉不再是年輕時細細白白的模樣了,能摸到一道道皺紋。

顧黎喉嚨裡發出短暫急促的氣音。摸著小外甥的臉,動作依然很輕,好像還怕把他摸疼了。

杜雲停隱隱覺得,他好像在催促著什麼。

顧黎仍然望著他,如今眼睛渾濁了,卻仍然有地方一片清透。他慢慢拽緊了身旁人的手,固執地等一句話。

他對小外甥說過愛。

縱使不是喜歡說情話的人,顧黎也曾經吐露過,越是和小外甥相處,他便越是不可控製地柔軟下來。當他讓青年趴在他膝頭時,他手撫弄著對方的發絲,好像生命一下子有了重量,沉甸甸的。甚至顧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想的,那一瞬間的話好像順其自然,從他的嘴裡冒了出來。

“舅舅愛你。”

撫摸著杜雲停頸部的時候,這一句低低地傳進了青年耳朵。

杜雲停顯然怔了下,繼而從他膝蓋上抬起頭,詫異地盯著他。

“……揚揚?”顧黎問,“你該說什麼?”

杜雲停盯著他許久,盯得臉上都泛起紅,上前印了下他的嘴唇,滋味包含青澀。

但是並沒有回答。

顧黎等了很多年,沒能等到小外甥跟他說同樣的話。

現在,他躺在病床上,卻仍舊在等。他死死拽著小外甥的手,要等到這個回應,才能夠閉上眼睛。

身旁的護士不知所措,說:“陳先生,這……”

杜雲停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隨即輕聲歎了一口氣。

他慢慢俯下身,好像是要把自己從當年的歲月裡挖出來。他曾經想過很多次,在腦海之中也想象過很多次,可等這三個字真的到了嘴邊,卻變得像千斤重的一個橄欖,逼得他不得不後退。

顧先生是天上的雲,他隻是地上的泥。仰望久了,這三個字就像是對顧先生的褻-瀆。

可現在男人固執地要等這個回答,杜雲停微微閉了閉眼,輕聲說:“我……”

他對麵前的男人,同時也像是對現實世界的顧先生說。

“……我愛你。”

“我從很久很久之前,就愛你。”

顧黎緊緊地盯著他,得了這一句話,倒像是得了解脫,驟然一鬆,用儘了最後一點力氣把他的手握了握,再沒有睜開眼睛。

杜雲停把所有人都趕出去,自己在房間裡坐了好一會兒。

【……賺大了,】沉默半晌後,他與7777說。【不僅能和顧先生白頭偕老,甚至還能把這句話說出來……我真幸福。】

7777聲音裡有遲疑,【可是你在哭。】

【哭什麼?】杜雲停伸手,捂住眼睛,沉默半晌。

【……我隻是分不清了,二十八。】

他微微苦笑。

【我明明知道,這不過是假的任務世界,不該真情實意。】

【可他……好像是真的顧先生。】

他靜默了一會兒,又說:【算了,當我做夢。】

【結算吧,二十八。】

他陪著男人走完了最後一程,處理完了男人後事,最後關緊門窗,打開了煤氣。他通知了所有人,不要打擾,讓自己獨自靜一靜。

等人們破門而入時,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