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無常
“算了, 不說他們了。”楊茜擺擺手, “黃主任，你看我這才剛回來，家裡麵這麼長時間沒有住人，估計要好一通收拾呢, 就先不和你聊了, 我先回去收拾去。”
黃草花點頭，“行啊，那你趕緊回去吧, 對了，有什麼需要的儘管開口啊。”
楊茜就說：“知道了, 不會不說的。”
目送黃草花離開，楊茜就喊了樓明月一起進去。
兩年沒回來, 院子裡麵在就長滿草，就連原本起好的圍牆上麵也冒出來細細的草芽。
進了院子, 鋪麵就是一股長時間沒人居住的黴味。
楊茜和樓明月站在門口讓院子裡麵通了會兒風, 樓明月就說：“黃主任, 她是誰啊？”
“我們生產隊的婦女主任，人不錯，之前沈明銳不在家的時候，沒少照顧我。”楊茜回答。
樓明月“哦”了一聲, “對了，我要是想見我爸媽，那找她, 是不是就可以。”
楊茜乜斜了樓明月一眼，“你最好彆著急，昨天在省城，你也看見了那些搞運動的了，情況多恐怖你自己也清楚，什麼都不清楚的時候，彆亂說話也彆找事兒，免得給你和你父母都找事兒，彆忘了，你還有一個不到一歲的女兒呢。”
樓明月深吸了一口氣連連點頭，“行，我知道的。”
楊茜掃了樓明月一眼，又道：“我們先安定下來，然後我再幫你問問。”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現在的局勢看著緊張，但是上油崗這裡地理偏僻，陳支書又是個公正的人，再加上我們這兒氣候不錯，所以你放心，你父母就算是受罪，也不會又多大的事情。”
樓明月拍了拍胸口，“那就好。”
楊茜就把東西都放下，然後撿了一根長木棍，就開始沿著院子邊沿四處敲打。
樓明月詫異，“你在乾嘛？”
楊茜：“家裡麵長時間沒人住，院子裡長滿草，肯定很潮，鄉下蟲蟻多，裡麵肯定會有一些蟲子老鼠蛇之類的，要把它們都趕走。”
“然後呢？”樓明月問。
楊茜一臉無語，“當然是拔草啊，清理院子，還有房子。”
樓明月看了，就說：“那我幫你吧。”
楊茜掃了她一眼，“你閨女怎麼辦？”
樓明月喊來大丫，“讓大丫幫我照看一會兒，現在都四點多了，天應該快黑了吧，要抓緊，她一個小姑娘，肯定沒我力氣大，我幫你，快一點。”
楊茜就說好，樓明月主動幫忙，她也就不客氣了。
楊茜用棍子掃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以後，就在院子裡麵掃了一條路出來，進去開了房屋的門，然後拿了家裡麵已經生鏽的鐮刀還有鐵鍁這些工具。
她拿了一個給樓明月看，“你要哪一個？”
樓明月看了半天，最後指著鐵鍁說：“這個。”
隨軍好幾年，樓明月還是搞不太明白這些農具的作用，她唯一熟悉並且能順手的就隻有鐵鍁了。
楊茜就把鐵鍁給她，說：“你彆挖，院子的地，當初沈明銳他們用石滾夯實過，不好挖，你用鐵鍁直接鏟。”
樓明月就說好。
楊茜和樓明月在院子裡麵忙活了半天，才算是把所有的草都砍了。
索性院子不大，也沒有多少。
兩個人就又開始收拾家裡麵。
楊茜先去挑了水。
沒有鍋，楊茜就隻能繼續用以前的大瓦罐，好在家裡麵還有之前剩下的柴火，不用她出去找柴火。
兩個人一直忙到天快黑，才算勉強把家裡麵收拾的差不多能住人。
樓明月又是捶腰又是擦汗，十分狼狽。
“我這輩子都沒乾過這麼重的活！”
楊茜看了她一眼，“這算什麼，這才哪到哪兒啊，我們生產隊的人每天下地乾活，等你見到了，你就知道今天又多輕鬆了。”
樓明月擺擺手，“幸虧我沒經曆過，不然，我覺得我肯定早就死了，累死的。”
楊茜翻了個白眼，“也就是你早就結婚嫁給了封朝暉，要不然，這次運動，你肯定也要收到波及，到時候，你也是要下地乾活的。”
樓明月：“……”
她思考了一會兒，“聽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哎。”
楊茜懶得理她。
楊茜找了個凳子坐下休息，等到緩過勁兒了，她才說，“家裡麵現在就是這個樣子，幾乎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今天就隻能暫時先這樣湊合著了，我等下去黃主任家裡借把小青菜，和幾個雞蛋，晚上我們就把還剩下的方便麵給煮了吃，就這樣，都沒問題吧。”
樓明月搖頭，“我聽你的。”
幾個小孩兒也點頭。
楊茜就指著樓明月說：“看見家裡麵的那兩張床了吧，席子已經洗乾淨也晾乾了，你等下把身上洗洗，然後把我們昨天買的床單拿出來鋪上。”
樓明月喘著粗氣點頭，“幸虧你昨天要把床單先洗了晾乾，不然，今天恐怕還真來不及洗床單了。”
楊茜擺擺手。
她就拿著昨天買的點心到了黃草花家裡麵，黃草花不在家，下地去了。
黃草花的婆婆，這裡人人都稱呼為六娘的老太太在家。
楊茜瞧見，就喊了一聲，“六娘，您在家呐！”
六娘的眼神兒不好使，仔細辨認了一番才認出來來人是楊茜，就拉著楊茜說話，“哎喲，可巧我剛才還聽說你回來了，這幾年沒見，都差點認不出來了。”
楊茜笑笑，和六娘寒暄了幾句，才說明了來意。
六娘就給楊茜摘了一籃子的菜，又拿了十幾個雞蛋，讓楊茜有事兒就過來，彆客氣。
楊茜就說好。
出門的時候，楊茜看見他們家廊簷下麵曬著的艾草，就又說：“你們家的艾草，我拿點回去熏熏屋子，這剛回來，裡麵的犄角旮旯肯定藏了不少蟲子，晚上睡覺估計都睡不安穩，我先把家裡麵熏熏，回頭我在去剪了曬乾，還給你們。”
六娘就直接把廊簷下麵的艾草都塞給了楊茜，“這東西到處都是，哪用得著你還，拿著用吧。”
楊茜又謝過六娘，才往回走。
她回到家，就先把幾個人都趕出去，然後在家裡麵的各個角落都點了艾草。
樓明月瞧著冒出來的濃煙和呼吸的嗆人的味道就說：“你在乾嘛？”
楊茜：“熏蟲子，兩三年沒住人了，誰知道家裡麵的犄角旮旯到底藏了多少東西，不熏熏，晚上就彆想睡覺了。”
她拍拍手放下剩餘的艾草說：“好了，我先去洗菜了，你們就留在家裡麵，暫時先彆進去了，免得被嗆到。”
樓明月抱著小姑娘就說“你去哪兒洗菜，我和你一起，我不留在這兒，太嗆人了。”
楊茜隨她，既然樓明月願意，她就順便給她介紹一下整個生產隊，也省下了日後再一一細說。
她和樓明月就一路往東大塘去，路上，楊茜就把這邊的事情差不多大致都介紹了一下。
到了東大塘的時候，正好碰到一些婦女先放工回家燒飯。
瞧見楊茜，那些人先是一愣，接著很久才反應過來，圍著楊茜看了一會兒才試探著問道：“楊茜回來了啊！”
楊茜笑著點點頭，一一和眼前的這些人打了聲招呼。
那些人簡直都不敢認，“你這……變得我們都不認識了，果然去了部隊隨軍就不得了了啊，越變越年輕了，看著就像是當姑娘的那會兒。”
“是啊，你瞧瞧現在白的喲，要不是我們看著你長大的，知道你長什麼樣，我都不敢認了！”
楊茜笑笑，“那邊不用下地乾活，平時沒什麼事兒，而且冬天時間長，就一直們在家裡麵，就捂白了。”
那些人就滿臉羨慕，“要我說啊，還是嫁給軍人的好，你瞧瞧楊茜，這是享福了吧。”
“對對對，這就叫那個……那個什麼來的……苦苦苦……”
“苦儘甘來！”旁邊有人翻了個白眼，“你怎麼掃盲的。”
楊茜怕這些人聊下去就沒完沒了，就笑著說：“幾位嫂子，我這才剛回來，家裡麵還有一攤子事兒，我先去洗菜了，回頭再聊。”
“哎哎。”那些人點頭，目送著楊茜離開。
瞧著一直跟著楊茜身邊的樓明月，才有人恍然大悟，“對了哎，那個一直跟著楊茜身邊的人是誰啊，咋沒見過，你們認得不？”
其他人搖頭，“不認得，估摸是楊茜家裡的親戚吧。”
“她家裡人都死光了，哪兒來的親戚！”
“那說不定在部隊認識的呢，想知道就去問楊茜啊！”
“我去就我去！”
……
這時候還是那種通訊基本靠吼的時候，鄉下人的嗓門大，就算是壓低了聲音，剛走不遠的楊茜和樓明月都聽到了。
樓明月皺了一下眉。
楊茜就掃了她一眼，說：“覺得不開心，還是不適應？”
她把才都拿出來放到一邊，先把菜籃子刷洗乾淨，才開始洗菜。
樓明月搖了搖頭，“覺得有一種另外的新奇。”
楊茜斜睇樓明月，“隻盼著到最後，你不會覺得煩。”
“為什麼，她們挺熱情的啊！”樓明月問。
楊茜歎了口氣，“等你見到真正的極品的時候，希望你還會有這樣的想法。”
-
洗好菜，楊茜又和樓明月往回走。
家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一群孩子，正在和家裡麵的幾個小孩兒玩兒，熱熱鬨鬨的。
楊茜站著看了一會兒，沒想到走了這麼幾年，這些孩子居然還能記得彼此。
尤其是老海和二蛋這些孩子。
楊茜看著屋子裡麵的煙沒多少了，就準備進屋燒飯。
樓明月也跟著一起。
楊茜擺擺手，“你就先彆進來了，你還抱著孩子呢，屋子裡麵的煙到時候在嗆著孩子。”
楊茜就湊合著用瓦罐燒了熱水煮了方便麵，一行人湊合著吃了。
晚上睡覺前，楊茜繼續用艾草把屋子各個地方又重新熏了幾遍，等到幾個小孩兒都堅持不住了，才進屋睡覺。
樓明月看著簡陋的兩張床傻眼，“就兩張床，晚上怎麼睡？”
楊茜指了指老海幾個，“他們一張，我和你還有你家閨女一張。”
樓明月：“能睡下嗎？”
楊茜：“可以。”
她讓幾個小孩兒在另外一張床上橫著睡，現在孩子還小，這樣睡正好。
楊茜就又找了幾個椅子堵在兩頭，免得小孩兒夜裡睡覺不老實，再給摔下來。
她又打著哈欠看著樓明月，“你睡裡麵還是外麵。”
樓明月小心思考了一會兒，“裡麵吧，我怕睡外麵，我會摔下去。”
楊茜掃了她一樣，“你還彆說，真有可能，上一回和你一起睡覺，幾次半夜差點被你弄死，也不知道你一個大家閨秀怎麼睡覺的樣子那麼活潑！”
樓明月：“……”
“我現在已經不是了。”
楊茜擺擺手，心裡麵已經決定了，明天就去看看能不能搞到一張床，實在不行，就找兩條大板凳，把以前的竹棍床鋪上也比和樓明月一起睡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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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楊茜就起床了。
她用瓦罐燒了點水，又把剩下的方便麵煮了吃，然後就讓幾個小孩兒還有樓明月在家，她去下油崗看看。
老海就說：“媽，我也想去看看。”
楊茜算了算時間，“今天學校應該上課，你去了也不一定見到你木頭哥哥。”
老海想了一下就說：“那我也去，爸說我是家裡麵除了他以外最大的男子漢，我要過去保護你，萬一他們在欺負你，我就打他們！”
楊茜瞧著老海也就到她腰上麵一點的位置，懶得打擊他的自信心。
她想了想，覺得讓小孩兒跟著過去也好。
楊茜就看著雙胞胎說：“雙胞胎呢，要不要也過去？”
雙胞胎互相看了一會兒，沈文安說：“媽，我們都不認識他們？”
沈文平說：“媽，二哥說他們很壞，以前老是打我們，是真的嗎？”
楊茜扶額，在老海的腦門上拍了一下，“你成天都和你弟弟他們說什麼呢！”
老海就大聲說：“我說的都是大實話，他們就是很壞！我是在告訴四哥和五弟，不能被敵人的糖衣炮彈所迷惑，要時刻保持警惕！”
楊茜在老海的屁股上拍了一把，“你再說一句，信不信我揍你！”
老海捂著屁股跳到老遠的位置，“媽，你居然變了，你不是我以前認識的媽了！”
楊茜：“……”
楊茜懶得理老海，就對雙胞胎說：“他們以前欺負你們，是因為你爸不在家，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爸很厲害，沒有人再敢欺負你們了，不用擔心。再說，有我在呢，他們也不敢打你。”
雙胞胎想了想，點頭，“那我們去。”
楊茜就說：“去下油崗要走一個多小時，你們能堅持嘛，說好的，我不抱的。”
雙胞胎想了想就點頭。
楊茜就說：“那行吧，你們就跟著一起去，但是說好了，不許淘氣，不然我就生氣了。”
幾個小孩兒就點頭。
大丫就說：“媽，我和小丫就不去了。”
楊茜看著她，“怎麼了？”
大丫說：“我和小丫過去，他們看見了，萬一罵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