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茜搖頭，拍了拍大丫的後腦勺：“沒事兒，彆多心。”
楊茜就看著樓明月說：“那就麻煩你一個人先暫時在家裡麵待著嗎，要是有人過來找我，你就說我去下油崗看沈明銳他爹了，要是有人問你是誰，問東問西的，你就假裝聽不懂，彆理他們，等著我回來。”
樓明月點頭，但是看著楊茜和大丫幾個，又覺得奇奇怪怪的。
楊茜顧不上想那麼多，叫上幾個孩子，又帶上之前在省城買的營養品和點心，就往下油崗走。
一路上，幾個孩子都還挺興奮的，走走停停，到了下油崗，日頭都出的老高了。
楊茜一路上遇見了不少熟人，都和她打招呼，然後問她怎麼回來了？乾什麼的？是不是看望沈大山的？
然後又和她說沈大山的近況，怎麼可憐怎麼慘怎麼來。
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們是不知道的啊，你老爹啊，他可是受了老鼻子罪了，我們這些人住在他周圍啊，每天晚上都要聽他的叫，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楊茜隻能一路附和，到了老沈家門口，她才算是勉強沒有再收荼毒。
但是還是有人說：“呐，你聽，你聽，就在叫了，這人啊，你說說活一輩子是為了啥，到頭來受這種罪，死了死不了，活著又難受，還不如死了算了！”
有人順嘴接了一句：“那還不是自己年輕的時候造的孽，誰讓他……”
話沒說完，瞧見楊茜在這兒，說話的人又不好意思笑笑。
楊茜就說：“我到了，先進去看看，回頭再和你們聊。”
那些人就催促著楊茜趕緊進去，有好事的，就跑出去找沈明發他們了。
楊茜剛一進門，裡麵的慘叫聲就變得更大。
屋裡麵除了幾個年紀還小的孩子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看見楊茜，幾個孩子就站起來，仰著頭看她。
一會兒後，一個年紀稍稍大一點的孩子就說：“你們找誰？”
楊茜仔細辨認了一會兒，這個居然是當初那個隻有四五歲的小姑娘，沈二妮。
楊茜就說：“我找你大伯，他在家嗎？”
沈二妮搖頭，“不在，上工去了。”
楊茜就說：“我去看看你爺爺。”
沈二妮就一直跟著楊茜，中途，她看著跟在楊茜身邊的幾個孩子，才忽然想起來楊茜是誰，頓時就停住了。
楊茜低頭去看她，沈二妮轉身就跑。
老海一臉懵逼的看著沈二妮跑出門，“媽，她在乾嘛？”
楊茜心裡樂了一下，沒想到這丫頭居然還能記得她。
楊茜搖搖頭，“不知道，走了，進去吧。”
進了屋，楊茜就先把東西放下，然後讓幾個孩子各自找地方坐著，彆跟著她。
她循著聲音到了沈大山住的屋子的門口，聽了一會兒裡麵的叫聲，然後敲了敲門，“老爹，我是楊茜。”
裡麵的聲音瞬間停住，下一秒又激烈起來。
楊茜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又敲了敲門，“老爹？”
裡麵的動靜更大，但是不見人開門。
楊茜想了一會兒，就打開門。
迎麵歸來的就是一股難聞的臭味。
像是經年的東西發黴發臭，腐爛的味道，其中還夾雜著人體排泄物特有的味道。
楊茜撇頭躲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憋著氣，才壓著想要反胃的欲|望往裡麵看。
迎麵就是一張床，上麵躺著一個乾枯瘦弱的人型生物。
兩頰凹陷，嘴角大張，兩隻眼睛如同銅鈴，鑲嵌在腦門上，十分的恐怖。
楊茜走進去，到了他的床邊還有一步距離的時候停下，試探著喊道，“老爹？”
床上的人型生物就艱難地動了動手指，然後衝著楊茜“啊啊啊”地叫。
楊茜這時候才發現，沈大山居然嘴歪眼斜，渾身不能動，明顯是中風的跡象。
而且看他現在的狀況，隻怕中風的時間也不短了。
不過很明顯，他居然還認得她。
隻是不是到看見她，心裡麵是開心，還是憤怒。
楊茜想了想就說：“老爹，我們在外麵收到消息，說你身體不太好，沈明銳十分擔心你，但是你也知道，他是一個軍人，有保家衛國的使命，不能隨便離開崗位，所以他就讓我帶著孩子們過來看看你，你……”
楊茜的話還沒說完，身後就傳來連續不斷的腳步聲。
楊茜回頭，沈明發和沈大嫂剛剛好從外麵進來。
兩個人都是滿頭大汗。
看見楊茜，沈明發先是愣了一下，又搓了搓手說：“他……他二娘娘，你過來啦！”
楊茜點點頭，打了上招呼：“大哥，大嫂。”
沈明發就“哎”了一聲，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楊茜就看著屋裡麵的幾個孩子說：“叫人，這是你們大伯和大伯娘。”
幾個孩子就乖乖叫人，“大伯，大伯娘。”
沈明發對著幾個孩子比對著楊茜自在多了，他先看了一會兒，伸手想碰碰老海，結果老海刺溜一下就躲掉了。
沈明發滿臉尷尬，楊茜就瞪著老海說：“老海，不許沒禮貌。”
老海站在原地沒動，“哦”了一聲。
沈明發就說：“沒事沒事，孩子好幾年沒回來了，不認得了也正常，沒事沒事。”
楊茜笑笑。
她看向從進門後就沒開口的沈大嫂，又點點頭
沈大嫂尷尬地扯了扯嘴角，“這大老遠的過來一趟，挺累的哈，我去倒茶。”
楊茜就說：“不用麻煩了，對了，我這次過來，主要就是看看老爹的，大哥，我剛才看了一下老爹的情況，這才兩年沒見，他怎麼……就成這樣了，之前要不是我們從彆的地方聽到消息，都還不知道這件事，你怎麼也沒寫信告訴我們。”
沈明發歎氣，“本來家裡麵就已經夠對不起你們的了，每年你們還給不少養老費，那哪能還讓你們知道，不是給你們找麻煩呢嗎？”
楊茜就關上門，總算隔絕了屋子裡麵的味道就說：“話不是這麼說的，怎麼說老爹也是沈明銳的親爹，他關心也是正常的，對了，老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沈明發就說：“去年的時候，非要鬨著去農場看他們，結果回來的路上碰到一群搶劫的小混混，被打斷了一條腿加上幾個跟肋骨，當時沒人發現，等到發現的時候，送去醫院治療，就已經遲了，隻能在家裡麵躺著。”
楊茜：“那後來呢！”
沈明發就歎氣說：“後來養了幾個月，也算好歹養的差不多了，雖然瘸了一條腿骨頭也沒長好，但是總的來說，也沒什麼大問題，結果剛過完年沒多久，農場那邊就忽然來消息說老四不在農場好好改造，半夜想逃跑，被看守的民兵發現，就去追，結果槍走火，射中了老四，當場就沒命了。”
楊茜皺著眉，“你說的，是沈明昌？”
沈明發點點頭。
她又抹了一把臉，“娘，她知道了，哭的死去活來的，去年冬天，咱們這兒第一次下雪，又冷又潮的，過完春節了還天天下雨，農場那邊條件不好，娘就病了，堅持了幾天，半夜發燒，燒死了，爹聽說了，就當場暈了過去，哦那個去醫院救了，醫生說是中風，以後怕是都動不了了，隻能躺在床上，這都躺了大半年了。”
楊茜心中不是滋味，這算不算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做壞事，總歸是要遭報應的，隻是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
她又問，“那沈明庫一家呢？”
沈明發搖頭，“情況也不好。”
他看了楊茜一眼，像是確定楊茜會不會發脾氣一樣，才說：“娘去世，我過去收拾的時候看過一眼，都瘦巴巴的，不成人樣了。”
楊茜在心底歎了口氣。
在原主有限的生命裡麵，最對不起她的幾個人先後都走了，沈大山看著也活不了多久了。
至於沈明庫一家，恐怕遭此一劫，也不會有太好的結果。
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什麼在天有靈，要是有的話，原主不知道會不會開心。
楊茜大致了解了沈家這邊的事情，就說：“那老爹現在是你在照顧嗎？”
沈明發點頭，“隻能我照顧，有時候木頭也會幫幫忙。”
“那現在繼續在看醫生了嗎？怎麼說的，我看老爹的樣子，實在……”楊茜沒說完。
沈明發就說：“醫院那邊也沒辦法，隻能這樣拖著，也不知道還能拖多久。”
“都是命！！”他歎了口氣。
“那那間屋子……”楊茜回頭看了一眼，因為剛才開門，屋裡麵還殘留這不久前的味道沒有散儘。
沈明發就說：“忙，沒辦法，我們隻能每天晚上回來才有時間收拾那些屎尿。”
楊茜點點頭，就說：“辛苦你了。”
沈明發搖頭，“沒有。”
楊茜把桌子上麵放著的籃子推給沈明發，說：“我這次回來，就是因為之前我們生產隊的黃主任給我寫信的時候提到家裡麵的情況，沈明銳不放心，這才讓我回來看看。”
“你也知道他是當兵的，現在那邊不太平，經常就鬨了起來，每次出去，總要有人受傷，沈明銳……”
“這……”沈明發一聽就急了，“咋又打仗呢，老二，老二他沒事吧？”
楊茜搖搖頭，“之前受過幾次傷，不過我走的時候沒事，大哥放心。”
沈明發這才坐下來，“沒事就好。”
楊茜繼續：“沈明銳一收到信，原本就想著回來的，但他實在走不開也不能走，就隻能我帶著孩子回來了，這是我買的一些營養品還有點心，你們拿著給老爹補補，另外，這些是明年的養老費以及這次老爹生病的醫藥費，都是沈明銳讓拿的，你們收著吧。”
沈明發搖頭，“這……不用了，家裡麵現在有錢，不缺。”
楊茜餘光瞥見欲言又止的沈大嫂，笑了一下說：“大哥拿著吧，說實話，我們也隻能拿這些出來了，部隊不比我們在生產隊的時候，吃什麼用什麼都要花錢，就連一顆青菜都要去買，再加上幾個孩子還要上學，我們這一大家子都靠著沈明銳一個人的死工資，一年到頭也攢不了多少，你們也不用客氣，多了，我們也拿不出來。”
“況且我和沈明銳都不在家，你們養老我們出錢，應該的。”
沈明發思考了一會兒，才點點頭，不太好意思。
楊茜就笑著把錢推過去說：“大哥先打開看看數目，另外這是收條，沒問題的話，幫我簽個字。”
沈明發就說：“不用了，我簽。”
等到是沈明發簽好字，楊茜把收條拿回來，就說：“那大哥，我就先帶著幾個孩子回去了。”
沈明發站起來，“在家裡吃了飯再走吧。”
楊茜搖頭，“不了，我們這次回來的匆忙，家裡麵什麼都沒有，還有好多要準備的，我現在要趕集去買，不然今天連飯都吃不上。”
“那就住家裡麵。”沈明發脫口而出。
楊茜就笑著說：“不用了，這次我們回來，主要就是為了老爹的事情，看老爹現在的樣子，我們恐怕還要在這裡多住上一陣子，也不能一直在這兒，再說了，還有部隊那邊的一個家屬跟著我一起過來的，不方便。”
沈明發這才作罷，就說送楊茜出去。
楊茜就喊了幾個小孩兒一起回家，走遠了，老海才皺皺鼻子，“媽，我們不在那兒等木頭哥哥嗎？”
楊茜就說：“你剛才不是聽見我和你大伯在門口說的話了，等到你木頭哥哥回家，你大伯會告訴他你回來了，他會過來找你的。”
老海“哦”了一聲。
楊茜和幾個孩子又走回去，已經快晌午了。
現在這個時候再出門買東西不現實，她就又到黃草花家裡麵借了點菜還有麵，晌午就燒了個麵條吃。
午後，樓明月哄著小姑娘睡著了，老海幾個也不在家，出門去找二蛋他們玩兒了。
樓明月就看著楊茜說：“你還彆說，今天還真有人過來你家，不過不是找你，而是在門口偷偷摸摸，一會兒伸頭往裡麵看一下，一會兒看一下。”
楊茜就把洗乾淨的放在大太陽地下曬著，說：“這很正常，對了，有沒有人和你說什麼？”
樓明月搖頭，“沒有人和我搭話。”
楊茜：“沒有就好，對了，有就照實說你是沈明銳戰友的家屬，這次跟著我，是因為準備隨軍，但是你一個人帶著孩子路上不方便，就準備和我一起，我還能給你搭把手。”
樓明月點點頭。
楊茜仰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家裡麵現在還缺不少東西，我等下就借車去一趟公社的供銷社去買，你就先在家吧。”
樓明月就說：“要不要我和你一起？”
楊茜看著她，“你帶著孩子，不方便，我自己去。”
等到三點多，天上的太陽終於沒有那麼曬了，楊茜才拿著點心去找陳誌軍。
陳誌軍不在，楊茜等了一會兒，才等到穿著草鞋，扛著鋤頭回來的陳誌軍。
陳誌軍還是老樣子，兩年沒見也沒見老，依舊精神矍鑠。
楊茜就和陳誌軍說了會兒話，又把帶過來的東西給他。
陳誌軍皺眉擺擺手，“我不要，彆弄這些虛頭八腦的。”
楊茜就說：“不是虛頭八腦的，這兩年我們在外麵，沒少麻煩您，您不要，總給二蛋他們幾個嘗嘗吧，又不是多好的東西，現在天氣熱，再不吃，也該放壞了。”
“再說了，也不是給您一個人的，黃主任他們，我也給了，我現在也不在生產隊吃飯，不會有人說您收賄絡的。”
陳誌軍皺著眉沒說話，楊茜也乾脆直接轉移了話題，說要借車。
陳誌軍就說：“你等著，我去給你找。”
沒多久，陳誌軍就過來了，說：“架車被借走了，不在，你會不會騎自行車？”
楊茜：“隊裡麵現在有自行車了？”
陳誌軍點頭。
楊茜喜笑顏開，“我會，本來還擔心我用不太順架車呢，現在有了自行車，就更方便了。”
陳誌軍就用鑰匙開了旁邊的一扇門，“你自己進去趕一輛出來。”
楊茜進門一看，裡麵不止一輛，足足有兩輛自行車。
楊茜趕了一輛出來，“支書，隊裡麵發財啦！”
陳誌軍動了動肩膀，“你之前出的主意，做肥皂不錯，現在廠子大了不少，每年除了交公的，社員也能賺不少，隊裡麵就添了兩輛自行車，以後辦什麼事兒也方便。”
楊茜就笑著說：“那挺好的，過兩天我騰出空來，就過去看看。”
陳誌軍就說：“我回頭和黃草花說一聲，現在她負責那邊，讓她帶著你。”
楊茜就說好，準備走的時候，又停下看著陳誌軍問：
“支書，咱們隊除了知青，是不是還有其他下放的啊？”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