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0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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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看著餘思雅掛斷了電話,心情很複雜:“錢書記真是想不開,非要跟你鬥。”

餘思雅小睨了他一眼:“錢書記老驥伏櫪誌在千裡,有進取心嘛!”

這話說得,錢書記聽到估計得氣死,小李樂不可支的同時又好奇:“餘廠長,你就不怪錢書記給咱們添麻煩?要不是他,咱們的飼料廠都開始動工了,不至於拖到現在。”

餘思雅轉著手中的筆,笑眯眯地反問他:“為什麼要怪?誰不想為本公社拉好處?我不也在爭嗎?能爭過去,是他的本事,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風,爭不過,做了墊腳石,那也是他活該。再說了,沒錢書記也會有李書記、張書記。咱們清河鴨養殖場發展太快,盯上這塊肥肉的可不少。”

這件事的關鍵是錢書記嗎?根本不是,錢書記蹦不起什麼浪花,梅書記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他按回去,最關鍵的還是蔣主任。

這話激起了小李的危機感,他坐直了身:“那我們怎麼辦?”

餘思雅拍了拍他的肩:“所以你要好好看好養殖場,有什麼異動,儘早告訴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怎麼辦?更緊張了,小李感覺自己肩膀上的擔子莫名地重了許多。

餘思雅笑看著他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用著急,還有我呢,讓楊會計過來一趟,我跟他理理賬。哎,哪裡都要花錢啊。”

省城建廠,紅雲公社建廠,加起來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兩個廠子的工期還都差不多,這段時間養殖場的資金周轉勢必很緊張。

小李隻得站了起來,出去叫人。

這一上午,餘思雅都在廠子裡查賬,規劃廠子裡的資金安排情況,務必保證同時建設兩個工廠不會影響到養殖場的正常運轉。

忙到中午,馬冬雲興衝衝地跑進了辦公室,問餘思雅:“餘廠長,你聽說了嗎?”

餘思雅放下筆,挑眉:“什麼事?”

馬冬雲坐到她對麵,笑嘻嘻地說:“就田會計被抓那件事啊。王書記雷厲風行,帶著公社的會計去大隊查賬,查出田會計當大隊會計這一二十年,做假賬,收賄賂,加起來有五六百塊呢。好家夥,咱們公社不是很窮嗎?沒想到田會計一個小小的大隊會計竟然能貪這麼多錢!”

這會兒的五六百塊可不是個小數目,都抵得上養殖場一個工人兩三年的所有收入了,餘思雅沉默片刻問道:“那公社準備怎麼處理他?”

馬冬雲揮了揮手:“貪這麼多錢,公社哪處理得了啊,王書記已經讓民兵將他押去縣裡,由縣裡來處置了,看樣子,他這個牢房坐定了。”

豈止是坐定了,這會兒對貪汙受賄嚴厲打擊,刑罰很重,田會計貪這麼多,搞不好判得比他兒子還要重,說不定他們倆還能在監獄裡碰麵。田會計不是一直放心不下他兒子嗎?這下好了,父子雙雙把牢蹲,隔著鐵窗淚汪汪,真是喜聞樂見。

餘思雅輕輕頷首:“也是,這種事確實交給縣裡處置比較好。”

馬冬雲也樂得見這種橫行霸道的村乾部落馬,笑嘻嘻地說:“餘廠長,你是不知道,聽說了這個事,他們大隊的社員可高興了,尤其是那些閨女、媳婦兒被田中誌騷擾過的,更是拍手稱快。這下好了,他們父子倆關進去,再也沒辦法禍害鄉裡了。”

他們就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起來了,餘思雅更關心另外一個問題:“那他們大隊的大隊長和村支書呢?”

大家都是同事,論起來,大隊長和村支書還是大隊會計的頂頭上司,沒道理大隊書記做了這麼多手腳,其他兩個人一點都不知情。

旁人可能不知道,馬冬雲今天早上去了公社一趟,公社的人知道她是養殖場的骨乾,給麵子,有意賣她一個好,她知道的消息也比其他人全多了。

馬冬雲說:“他們大隊的支書和大隊長也涉及了一點,聽說支書是個老好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拿什麼好處,但放任田會計不管,大隊長好像是收過田會計的好處。公社已經決定將他們倆都撤職。”

行吧,這樣屍位素餐的乾部確實不該留。餘思雅笑著說:“這樣啊,我知道了。時間不早了,去吃飯吧。”

該知道的她也知道了,沒道理繼續跟馬冬雲繼續八卦。

這個事餘思雅聽過就算了,也沒找王書記求證或是討論過什麼,王書記也非常有默契,沒打一個電話過來,仿佛這件事跟餘思雅一點關係都沒有。

兩人都沒聯係,免得授人以柄,明明是田會計自己德行不端,反而怪餘思雅落井下石。

本公社發生這麼大的事,而且還涉及到公社裡最有權勢的兩個人物,沒多久這個事就在公社裡傳開了,養殖場和各大隊都聽到了風聲,鬨得沸沸揚揚的,不少工人都在私底下議論。

小李知道這個事後,怕餘思雅心情受影響,問她要不要禁止職工們議論這個事。

餘思雅抬頭好笑地看著他:“怎麼禁止?你還能時時刻刻盯著他們不成?好,即便他們上班不議論,那下班回家呢?你管得著嗎?防民之口勝於防川這話你總聽說過吧,本來我們問心無愧的,你這麼藏著掖著,反而讓人容易想太多。他們要討論就讓他們討論吧,咱們廠子裡也有很多田會計他們大隊的人,人家自己討論自己大隊的事都不成嗎?”

好吧,見餘思雅都不在意,小李也就沒多管,任職工議論。他想餘思雅心態這麼好,香香又被送去了省城,這個事應該對餘思雅沒多大影響才對。

但他隻猜中了其一,卻沒猜中其二。

下午兩三點,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蟬鳴聲不止,空氣似乎都變得燙乎乎的,坐在辦公室裡都出汗。

就這麼熱的天,胡桂花竟然跑了過來,跑到廠子裡來找餘思雅。這還是她第一次跑來廠子裡找餘思雅,值班的同誌都是本公社的人,自然認識她,不好攔著,就讓她給闖了進去。

她一口氣跑進餘思雅的辦公室,哭哭啼啼地說:“思雅,思雅,你可要救救你哥,救救你爸啊……”

餘思雅看到她出現就皺眉:“你怎麼來了?我在工作,很忙,請你出去。”

胡桂花不肯走,兩隻紅通通的眼睛死死望著她,控訴道:“你怎麼變成這個樣了,都不認我們了嗎?田家帶著人上門,把你爸和你哥給打了,你真的不管嗎?”

餘思雅眯起眼瞄著她:“是嗎?田家為什麼要打他們?你說個能讓我信服的理由。”

田家再囂張,連田會計這個最能乾的人都被帶走了,他們還敢這麼猖狂,去彆的大隊打人?尋常人這會兒不是應該夾著尾巴做人嗎?

胡桂花吸了吸鼻子,哭泣著說:“還不是怨你,非要較真,不讓香香嫁人,搞得田中誌被抓了,田會計也被抓了。你能乾,你有本事,他們不敢找你的麻煩,就把氣撒到咱們家了。思雅,你摸著良心說說,你雖然有出息了,但娘家人沾過你什麼光?不但沒沾過光,還淨是麻煩!”

餘思雅快被胡桂花的邏輯給打敗了。她不怪田中誌不做人,欺負了香香,反而將一切責任推到她身上,這未免太可笑了。

幸虧她從來就沒對這個人抱過任何希望,不然非得被她氣死。她這樣的想法,真是注定了一生坎坷。

餘思雅直接拿他們以前愛說的話回敬她:“我要糾正你兩點,一,田家父子被抓是因為他們犯法了,跟我沒關係,第二,你們不是常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是彆人家的嗎?我都被潑出去了,彆人家的人了,你們沾不了光不是挺正常的嗎?做人不能太雙標,對你們有利的時候講傳統,要好處的時候又打感情牌,天底下沒這麼便宜的事。我嫁出去了,都不算餘家的人了,這種事你找我做什麼?我可管不了,也沒立場管。”

要論講道理,胡桂花怎麼說得過餘思雅。她被堵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愣了愣,抹了一把眼淚,傷心地看著餘思雅:“你就真不管你爸和你哥了嗎?田家帶了十幾個人過來,你爸和你哥可是要吃大虧的。”

餘思雅冷漠地說:“你讓我去也沒用,我又打不過。我建議你去找周部長,武裝部才管這事。”

武裝部去了要是能幫他們,她早去找武裝部了,哪還會找餘思雅啊!

見餘思雅怎麼都不肯鬆口,胡桂花沒轍,哭著鼻子道出了實情:“你,你哥那個不成器的私底下拿了田家六十塊錢。田家找上門來就是為了要回這六十塊。”

果然,她就說嘛,田家現在恨不得夾著尾巴做人,怎麼會這會兒還找餘家麻煩。要錢就說得過去了。

田家這會兒兩個人進了公安局,臉丟了,權沒了,人也完了,而且應該還要沒收田會計的不法收入。田家要一下子吐出五六百塊,上哪兒拿去?

可不是哪裡有錢找哪裡,自然不可能放過餘家了。餘國輝收了田家的錢,肯定還悄悄保證過,一定幫忙把事給辦成了,如今事沒成,他不肯退錢,人家肯定不會放過他。

“這個簡單,讓餘國輝將這筆錢還給對方不就行了。”餘思雅淡淡地說。

胡桂花抹了一把眼淚,咒罵道:“你哥那個不成器的東西,把錢都給他媳婦了。你嫂子也沒個計劃,有了錢就大手大腳,買了兩件衣服,還回了一趟娘家,錢就花得差不多了,現在根本拿不出來六十塊。”

“所以你就找我要六十塊?”餘思雅總算明白明明已經撕破了臉,胡桂花為什麼還要過來找她了。

胡桂花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說:“思雅,你工資那麼高,聽說有一百多,六十塊不過是你半個月的工資而已。那可是你親爹,你親哥,你就幫幫忙吧。”

聽起來她要不出這個錢,就是她沒道理,不講人情味一樣。憑什麼要讓她出錢給餘國輝兩口子揮霍?

彆說沒昨天前天這事,就以前那種還保持著表麵關係的時候,餘思雅都不可能出這個錢。但凡她一鬆口,幫餘國輝收拾一回爛攤子,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笑著說:“我幫什麼忙,餘國輝憑本事收的錢,自然應該他憑本事還錢。你找我也沒用,我昨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一分錢都不會出。不過我可以給你出個主意,讓餘國輝寫個欠條,接下來幾個月省吃儉用,一個月省十塊錢還債,半年就把債務還清了。”

胡桂花聽了這話直搖頭:“這怎麼行?你哥一個月就二十多塊,四個人吃喝,你嫂子又還懷孕了,要每個月再拿出十塊錢,剩下的十幾塊怎麼夠開銷,肯定不成。思雅,你有那麼多錢,你就幫幫忙嘛!”

“餘國輝窮,所以他有理?老婆是他娶的,孩子是他生的,我可沒聽說過,哪個男人好意思讓嫁出去的妹子天天補貼他的。你不要講了,我不會出一分錢。”餘思雅乾脆利落地拒絕了她,見胡桂花還不肯罷休,她慢悠悠地又補充了一句,“我勸你早點回去,說不定餘國輝這會兒已經被人打得鼻青臉腫了。”

聽到最後一句,胡桂花的擔憂占了上風,見女兒實在不肯出錢,她抹了一把眼淚,哭泣著說:“我……我怎麼生了你們這些冤家……”

說完哭著跑了出去,正好跟衝過來的薑美麗撞了個滿懷。

“哎呀,哪個不長眼……媽,你撞到我了!”薑美麗本來想罵人,見是胡桂花連忙改了口。

胡桂花見自己撞到了兒媳婦,擔憂不已:“美麗,美麗,你沒事吧?你彆嚇媽啊!”

薑美麗才懷孕一兩個月,她身體很好,而且隻是碰撞了一下,並沒有撞倒,所以沒什麼大礙。但看胡桂花哭得比在家的時候還凶,臉色也很不好,兩隻手空空的,薑美麗就意識到了,她並沒有要到錢。

一個計劃頓時在薑美麗腦海中成型,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哭起來:“哎喲,哎喲,我肚子好痛啊,我小姑子撞了我不負責啊……”

這哭聲成功引來了不少目光。

見狀,薑美麗嚎得更大聲了,她想用這種方式逼餘思雅妥協。餘思雅可是廠長,要是被人說撞傷了嫂子肚子裡的孩子,這名聲可不好聽。

但她千算萬算都沒算到餘思雅的反應。

餘思雅爭都沒爭一句,直接說:“讓吳強過來,把她送去縣醫院住著,醫療費我承擔,務必要讓她保住肚子裡的孩子,跟醫生說,保胎針儘管打,保胎藥一定要開,多開點,千萬不能讓這孩子出事了。”

養殖場的人都聽餘思雅的,連忙去把車子開了過來。現在養殖場有三輛貨車,吳強也成為了司機之一,他特彆感謝餘思雅,來的速度特彆快,車子一停下後,他就跳了下來:“餘廠長,你放心,我一定把人送去醫院,讓醫生好好治療,多打針多吃藥,務必保住孩子。”

餘思雅用力點頭:“好,辛苦你了。”

然後又對錯愕的薑美麗說:“你就放心地呆在醫院吧,放心,針管夠,藥管飽,不管你醫多少錢,我都負責。”

這……這跟她像的不一樣,好好的誰願意去醫院裡打針吃藥,整天躺在那張狹窄的單人病床上,聽著隔壁大爺大媽吐口水打哈欠啊。

薑美麗有點怕了,趕緊說:“不用了,我,我也沒多少大礙,你,你就賠我幾十塊的醫藥費和營養費就行了,孩子保不保得住我都不怨你。”

這話一出,聰明點都明白了她的意圖,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她。

餘思雅笑得更燦爛了:“這怎麼行?要是你肚子裡的孩子有個萬一,彆人怎麼想我?不行,你得去醫院住一段時間,吳強,你愣著乾什麼?快把人抱上車送去醫院啊!”

“誒!”吳強應了一聲,彎腰就要去抱薑美麗。

薑美麗這會兒怕極了餘思雅,她總覺得餘思雅不懷好意,明明沒推她卻承認了,還讓司機帶她走,誰知道是真把她帶去醫院還是把她帶去丟到荒山野嶺。

做了虧心事,薑美麗可不敢跟餘思雅的人走,她怕餘思雅報複她,趕緊站了起來,躲到胡桂花身後:“媽,我不要去,我沒事。我肚子裡可是懷著你的孫子啊,媽,你可不能看著我出事……”

胡桂花也覺得女兒連六十塊都不肯出,怎麼會舍得給兒媳婦出醫藥費,還說醫院隨便住。她拉住薑美麗的手,擋在前麵,不讓吳強靠近:“沒……沒事了,不用去的,我們家美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