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寧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 趕緊起床。
許攸寧是來拿戶口本的。
蘇蓉拿走戶口本, 說去辦理遷戶。但許攸寧走的那天急匆匆離開, 隻帶上了身份證。
她換了鞋子朝樓上走,馮嬸為難地跟在她身後:“攸寧小姐, 先生和太太還沒起床。”
“我拿完就走。”
許攸寧快步上樓, 剛走到書房門口, 蘇蓉就打開門,看見許攸寧怔愣一瞬:“攸寧!”
許攸寧目不斜視,推開書房, 找到戶口本就出來, 蘇蓉眼看著她拿著戶口本出來,心頭莫名一緊:“你拿這個乾什麼?”
許攸寧奇怪地看她一眼:“我的東西我當然要拿走, 告辭。”
她飛快下樓,蘇蓉趕緊追下去:“等下!攸寧!昨天晚上——”
許宏已經穿好衣服走出房間, 見她要走, 站在二樓台階上怒聲道:“馮嬸把她攔住!”
餘光裡瞥到彆墅外似乎很多人,但也沒在意。
馮嬸聞言趕緊上前,卻不敢真攔,隻勸道:“攸寧小姐, 先留一會兒吧, 聽聽先生和太太怎麼說。”
許攸寧恍若未聞,在玄關換鞋。
蘇蓉趕緊追過去,定睛一看,當即驚得尖叫:“怎麼回事?!”
馮嬸連忙解釋:“太太, 今天早上不知道為什麼門外全是記者。”
記者?!
蘇蓉躲在窗簾後朝外看,的確看見玄關外那群人,個個胸前掛著牌子,手裡拿著話筒和攝像機。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馮嬸:“怎麼會有記者?”
馮嬸猶豫一瞬:“剛才去門口拿報紙,記者說……想采訪一下,太太和先生對藝考生的看法。”她隱晦地看了許攸寧一眼,“還問我攸寧小姐是不是……真的被趕出家門。”
蘇蓉扶住牆,頭暈目眩,這不是網上討論討論就完了嗎?
怎麼還引來記者啊?!
許宏朝窗外望一眼,果然,餘光裡見到的那些人,全是記者!
他握緊扶手:“怎麼會有記者被放進來?!”
這又不是什麼普通居民區!
馮嬸也奇怪呢。
他快步走到門廳,目光淩厲看向許攸寧:“是你故意把記者帶來?!”
許攸寧莫名其妙瞟他一眼:“昨晚餐廳吵架視頻流出去了,有記者來有什麼好稀奇的。”
吵架視頻流出去了?
正從房間走出來的許英黛一聽,趕緊拿起手機查看,果然,昨晚淩晨兩點就有人放出了餐廳的視頻,好事者還細心標注了誰是李院長,誰是學生家長。
但整個視頻,隻有許攸寧一個人被打上馬賽克,其他人,都沒有!
許英黛感到一陣眩暈,這個視頻是不是故意的?連她都拍得那麼清晰!
“給物管中心打電話啊!”蘇蓉尖聲催促,“他們怎麼能放記者進來!還讓記者在我們門口呆那麼久!”
馮嬸為難地道:“其實……今早上物管中心一直接不通。”
“什麼?!”
正在爭吵之際,許攸寧起身去拉門,許宏嗬斥道:“馮嬸!還愣著乾什麼?!”
馮嬸如夢驚醒,趕忙去拉許攸寧:“攸寧小姐!今天就不要走了吧?外麵全是記者……”
“他們是來采訪你們,又不是來采訪我。”許攸寧甩開馮嬸,揚了揚戶口本,麵色淡淡,“戶口我拿走了,正好也沒遷戶,你們家我不會再踏足,希望你們以後也彆扯著這點血緣不放。”
蘇蓉又驚又氣:“你說的什麼話?!”
“行!讓她走!”許宏也氣得怒發衝冠,低吼道,“讓她走!我看看她走出這個門,能混成什麼樣!”
許攸寧看也不看他,從兜裡掏出口罩戴上。
許英黛見她真要走,就怕她走到門口胡說八道,趕緊追出去:“姐姐!姐姐!等一下啊!”
爸媽他們真是氣暈頭了,許攸寧走了還怎麼解釋得清楚啊!
見有人出來,一群記者翹首以盼,攝影師也扛起了攝像機。
許英黛腳下一滯,卻見許攸寧走到門口時,記者們整齊的分出一條路,頓時安下心,快步追過去:“姐姐!等一下!”
她拉開大門,記者們卻精神一振,蜂擁上來將許英黛團團圍住。
“你好,請問你是這家女兒嗎?”
“你好,我看見視頻裡你也在,吵架當晚你就在現場嗎?”
“請問你們家對藝術生有什麼偏見嗎?我了解到你似乎也在學美術?”
“請問你們家為什麼就針對其中一個孩子呢?”
閃光燈照個不停,許英黛臉色發白,連忙悶頭往回跑,記者們也緊追進來,各自站在玄關前播報。
許宏氣得捂住後頸:“快點!快點打電話叫保安!不不不!打電話報警!”
許英黛扶著牆氣喘籲籲,驚疑不定地看著窗外,為什麼他們都不攔許攸寧?
對她卻像狗見到肉骨頭似的撲上來?
她想到剛才閃個不停的閃光燈,又慢慢捂住臉,她該不會被拍下來了吧?!
“來來來拍下這裡。”其中一個記者招呼攝影師對著窗戶拉長鏡頭。
蘇蓉驚呼一聲,趕緊拉上窗簾,尖聲道:“馮嬸!快讓他們彆拍了!”
馮嬸硬著頭皮出門:“各位都彆拍了,你們要找的人不在家!”
“什麼不在家?這不明明站在窗戶後麵嗎?”
許宏忍不住瞪了蘇蓉一眼。
許英斐穿好衣服出來,一邊扣著袖子,一邊隨口問:“外麵怎麼那麼多記者?”
“阿斐!你快想想辦法!”蘇蓉見他出來,眼前一亮,“外麵不知道為什麼多了很多記者?”
“什麼不知道為什麼?都是你媽!昨天跟人在餐廳吵架!被人放網上了!”許宏氣得在桌前坐下來,“物管中心也不知道在乾什麼!竟然放人進來!”
許英斐捏捏額角:“我馬上要出門,到門口我跟保安說下。”
馮嬸欲言又止。
許英斐沒在意,他的司機已經到了彆墅門口等待。
他走出門,記者卻聞風而動,將他團團圍住!
“你好,請問你和這家人是什麼關係?”
“請問你對昨天晚上的視頻有什麼看法?”
許英斐愕然兩秒,緊緊皺眉:“各位有任何問題聯係我的秘書,現在不予回答任何問題,請讓一讓。”
記者卻跟沒聽見似的,將話筒往跟前懟:“你是無話可說是嗎?”
“你這話是否承認你們家對兒女存在不公平待遇?”
他的助理和司機見狀,趕緊衝過來護著他出門。
一段不足五米的距離走了足足十五分鐘。
許英斐上車,領帶都被人扯歪,他氣得麵容發寒:“給劉經理打電話!他們是怎麼做事的?居然放記者進來?!”
助理尷尬地道:“我今早上打過劉經理電話,但是打不通。也囑咐了刪掉昨晚吵架的視頻,到現在還沒有刪掉。”
許英斐無語至極!他整理著領帶,不自覺厲了聲:“公關部連這點事情都處理不了?!”
“不是處理不了。”助理硬著頭皮,“似乎有人施壓,不讓刪。”
許英斐聞言,按了按眉心:“劉董還是誰?算了,讓公關部把新的話題頂上去,熱度很快會下來的。”
助理連忙應下。
車子從魏家前一晃而過。
好幾戶人家都站在陽台上,看似看風景,實則都是在看許家。
彼此對視一眼,都心領神會。
魏則行也靠在陽台扶手上,目光淡淡望著許家的方向。
劉經理站在他身後,思忖片刻:“魏少,如果許總打電話過來……”
“管理部門開會。”魏則行瞥他一眼,“這都不會說?員工打瞌睡失職,明麵開除以後調到後勤崗吧。”
話音剛落,手機響起,魏則行接起來:“喂?”
“則行,那邊在找人買彆的話題,我們這邊……”
“彆讓它掉下來。”魏則行轉身,光影分割他俊美的麵容,他桃花眼微冷,“如果他們讓話題掉下來,就趁早轉行吧。”
對麵頓時噤聲。
許攸寧走到門口,再次對保安道謝:“謝謝你給我口罩。”
保安對她友善一笑,正在這時許英斐的車子經過,走到崗亭降下車窗。
看見許攸寧時,許英斐眸光一頓:“攸寧,上車,我送你出去,正好有話想和你說。”
記者這事兒很蹊蹺。
許攸寧目不斜視,從人行道徑直出去。
許英斐麵色微沉,扭頭問保安:“劉經理電話不通,你們把記者清理一下,怎麼能放記者進來?”
保安忙不迭地道歉,說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態度不似作偽。
許英斐胸口一股鬱氣不上不下,呼出一口氣,升起車窗:“走吧。”
但這事並沒有就此打住。
一連幾天,網絡熱度居高不下,甚至還有電視台開了專門的話題。
有一次蘇蓉坐車出門,還被人往車窗上潑了墨水!
報警也抓不到人,但回家抱怨的話,許宏隻會指責她。
許家過得格外糟心。
*
周三的體育課,男生練八百米長跑,女生解散自由活動。
許攸寧趁機溜到舞蹈室,課堂時間不敢放音樂,啞跳也行。
剛跳幾分鐘,許攸寧一個翻身轉過來,就看見魏則行背倚著門,身姿頎長挺拔,一縷陽光穿過玻璃窗落入他眼底,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正一轉不轉地盯著她。
許攸寧慢慢停下來,舞蹈房安靜幾秒,她率先出聲問:“你有事麼?”
舞蹈教室要換鞋,魏則行站在門口地墊上,也沒有進門,隻是彎起唇笑:“恰好路過,彆介意。”
路過?
許攸寧神色古怪,他們一班也是體育課,舞蹈教室並不在他回教室的路線上。
更何況一班在一樓,舞蹈教室在四樓。
路的哪門子過啊?
這樣的氣氛讓許攸寧覺得難熬,她問:“那你有彆的事嗎?沒有的話我要練舞了。”
但凡情商在線,都能聽出她在趕人。
魏則行麵色不變,直言道:“關良昨晚碰見你了。”
關良?
許攸寧回憶了一下,她見過關良兩次,關良也住在同一個彆墅區,不過她沒有和關良說過話。
可昨晚她沒見過關良。
許攸寧有些疑惑,但為了趕魏則行走,也隻言簡意賅道:“知道了。”
魏則行忽然沉默下來,好一會兒,抬眸定定看著她:“你昨晚沒事吧?”
許攸寧一怔。
她忽然明白,魏則行是從彆處知道昨晚她和蘇蓉吵架的事,才特地來詢問。
如果在魏則行拒絕她之前,聽見這話她或許會開心。但現在她隻感覺有些難堪。
許攸寧移開視線:“我沒事,許英黛也沒有。”
魏則行不動聲色蹙眉:“我沒問許英黛,我隻是問你。”
“我已經告訴你了。”許攸寧走到鋼琴邊,佯作低頭看時間,“你回去吧。”
隔著一個舞蹈教室的距離,魏則行也不知道她看什麼那麼認真,心頭頓時聚起淡淡的煩躁感:“蘇董罵你了?”
許攸寧也有點焦躁起來。
他為什麼忽然關心這些?
以前他從來不會八卦。
她胡亂按著屏幕,亂打字又刪掉。
魏則行不知道她在和誰發消息,以前她和他說話,從來都很認真。
心頭像哽著一根魚刺,不舒服還紮得疼。
他皺了皺眉,呼出一口氣:“抱歉,我隻是……”
許攸寧倏地握緊手機。
又聽他頓了半晌:“……隻是恰好路過。”
許攸寧:“……”
她把手機砰的一聲按在鋼琴蓋上,轉頭平靜地看著他:“你還有事嗎?沒有我要練舞了,如果你要呆在這裡也可以,麻煩不要跟我說話了。”
說完她也不搭理魏則行,拿起手機小聲放音樂一邊練舞,無視他。
魏則行按按眉心,他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麼亂說話。
而現在,許攸寧連餘光也不肯給他。
他垂下眼瞼,心裡空了一大片。
——悵然若失。
魏則行的異常,許攸寧隻是煩惱了一晚上,很快就拋到腦後。
在離開許家的時候,她就決定結束和許家有關的事情。
喜歡魏則行這件事,也是。
周六許攸寧離校,去少年宮填報名表,上次回許家拿戶口,也是為此。
十一月份有一場國內知名的舞蹈比賽,許攸寧小學參加過,還是那期少兒組冠軍。中學本該繼續參加少年組,偏偏那時候趙天力查出癌症,她就果斷放棄了。
上次吃飯,李院長鼓勵她參加今年這期比賽。
比賽獎項永遠是一塊敲門磚,吳淑風也讚同這一點。
少年宮興趣班大多集中在周末,周六正熱鬨,走廊人頭攢動,聽說是好幾個比賽都紮堆到這陣子報名。
許攸寧問行政老師要了表格,就走到一邊填表。
辦公室裡圍滿了人,她在窗邊把表格填完,剛打算進門交表,就看見一個中年婦女帶著一個女生走來。
遠遠看見她,女生也愣了愣,眼神躲閃。
許攸寧沒什麼表情,轉開頭進了辦公室,表格交給行政老師後,行政老師順手又給她另外一張表格:“許攸寧,你把林涵的表格拿著吧。”
許攸寧接過表格,卻又順勢放在桌上:“我剛才在門口看見她了,她自己過來填。”
行政老師有些奇怪,林涵和許攸寧關係一向不錯,怎麼許攸寧都不幫她拿表格?
但此時正忙,她也沒多想:“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