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寧出門,林涵的母親正好帶她走進來。她母親臉色不好看,以致林涵也麵色鬱鬱。
林涵的母親見到許攸寧,驚訝片刻,露出個笑容來:“哎呀攸寧?好久沒見你了,今天過來上課嗎?”
對上林母,許攸寧這才微笑道:“張阿姨,我現在不上課了,今天過來報名比賽。”
張淑芳恍然大悟:“對對,你們藝考已經結束了,攸寧考上哪兒?我問林涵,她也不跟我說。”
許攸寧看向林涵,林涵眼神躲閃,不敢看她。
許攸寧給魏則行告白的事兒被林涵告訴了班上女生。
從那以後,兩人一直是互不搭理的狀態,但林涵不敢告訴張淑芳兩人鬨僵了。
許攸寧彎唇笑道:“考上京舞,不過錯過填誌願,現在還不知道考哪裡。”
“哎呀!”張淑芳驚呼一聲,“怎麼會這樣呢?!你就該去京舞那種學校啊!你天生就是學舞的料子!”
少年宮大大小小興趣班很多,但尖子生屈指可數。許攸寧在眾多舞蹈生中脫穎而出,和林涵交上朋友後,張淑芳也就知道了她的情況。
不過連張淑芳這個普通家庭婦女,都知道許攸寧在舞蹈專業的優勢,偏偏許宏和蘇蓉可以視而不見。
想起那兩人,許攸寧冷然地勾勾唇,又對張淑芳道:“隻能高考拚拚看。”
張淑芳還在為她惋惜,許攸寧則岔開話題,目光落到林涵身上:“張阿姨今天來也是報名?”
張淑芳還不知道兩人已經鬨翻,對著熟悉的許攸寧,當即無奈地道:“涵涵非得去參加那個齊白石杯,我這不是勸她不要去嘛!”
許攸寧抿唇笑笑,目光輕飄飄落到林涵身上。
林涵自己喜歡畫畫,初三的時候忽然想走藝體,在家一通軟磨硬泡,林父林母才勉強同意。
藝考前,許攸寧勸她多報兩所,她卻信心十足隻報美院,還為此和許攸寧鬨脾氣。
結果,可想而知。
“本來就不是什麼天才,她吳老師也勸她多報幾所,這下好了,還是得規規矩矩參加高考。”張淑芳想起來就氣,“時間和錢都花出去了,結果什麼都沒撈著!”
培養一個藝術生得花多大精力啊,光是高三一年灑出去的錢也有四五萬了。何況林涵還學美術,顏料、紙筆,處處都要花錢。
“我反正不讚同她今天報這個比賽,賽是報了,又得浪費多少時間在畫畫上啊?有這空閒,多做兩張卷子不行?馬上高考了啊!”張淑芳說著,又不滿地乜林涵一眼。
林涵咬著唇,委屈又鬱悶,感覺到許攸寧若有似無的目光,更覺得惱然。
“媽。”她忍了忍,上前拉住張淑芳,“我們先去報名吧。”
張淑芳越想越覺得是這個理,更何況她本來也不同意參加什麼齊白石杯。
“我覺得你沒必要報這個名,你沒有這個天賦,你看你吳老師就說了,讓你要兩者兼顧。”
這話誰還聽不出來什麼意思嗎?
張淑芳想法很簡單,藝考結束,林涵也沒考上,還不如趕緊準備高考。
費那勁乾嘛?
被許攸寧目睹自己的窘境,林涵感到難堪,她憋著氣:“媽,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就自己去報名!”
張淑芳皺皺眉:“你在公共場合跟我大吼大叫做什麼,人家看著像什麼樣?”
林涵這才注意到,周圍的學生和學生家長的確用奇怪地眼神看著她。
她麵色青一陣白一陣,悶頭撞開許攸寧,朝著行政辦公室衝去。
“哎呀這孩子真的是!”張淑芳神色不悅,“攸寧你說說,我說得對不對?”
如果放在以前,許攸寧當然會站在林涵這邊。
這會兒她隻是含笑點點頭:“張阿姨說的有道理。”
得到認同,張淑芳這才麵色微緩,對許攸寧道:“攸寧,阿姨先回去看看啊。”
許攸寧笑著應了,等張淑芳走後,她才往四樓走。
四樓是舞蹈班和美術班,走廊儘頭有間書法教室。
家長們都圍在走廊上,透過窗戶看教室裡的孩子學習。許攸寧湊過去,從門口看見一群四五歲的孩子正在磕磕絆絆練繃腳尖,上課的是個年輕老師,她不認識。
倒挺可愛。
許攸寧微微一笑,退出來,一扭頭,就看見孔馨月和許英黛朝這邊走。
居然遇見這兩人。
許英黛看見許攸寧也怔了怔,手裡的表格不自覺往後一藏。
這段時間許家並不好過,前陣子記者上門的事,集團內部引起軒然大波,隻是小事,但其他董事會用此時攻擊許宏,讓他吃癟。
這周班上同學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看她眼神也很奇怪。
此時對著許攸寧,許英黛也不自覺矮了一頭。
許攸寧撣了撣衣服,目光在許英黛手上的表格停了停。
許英黛麵上一臊:“姐姐,我來報名的。”
許攸寧扯了扯嘴角:“哦。”
孔馨月討厭許攸寧這幅樣子,不悅地道:“你什麼態度?”
孔馨月胸大無腦,許攸寧懶得跟她計較:“要聊天一邊去,彆堵在門口。”
孔馨月微惱:“許攸寧!你——”
許英黛連忙拉住她,孔馨月的聲音尖銳,總是吸引周圍人的注意。
可許英黛這周已經受夠那種異樣的目光,不想再惹人注意了。
“英黛。”忽然有人叫住許英黛。
三人看去,叫住許英黛的,是一個穿著唐裝、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他和另一個年輕男人從美術教室的方向走來,經過舞蹈教室時正好看見許英黛。
許英黛笑著打招呼:“林老師,吳老師。”
林連生是許英黛的美術老師,儘管孔馨月對著許攸寧一肚子火,也隻能暫時按捺住,跟著打招呼。
林連生頷首,目光落在許攸寧身上,疑惑了一瞬,又重新看向許英黛:“跟朋友聊天呢?”
許英黛笑了笑,孔馨月卻接過話茬:“同學而已,關係一般的。”
林連生點點頭,問許攸寧:“同學應該是報名吧?也是學美術的?”
吳老師搖頭:“我好像沒見過這個學生。”
許攸寧目光在林連生臉上頓了頓,含笑道:“我不是學美術的。”
“她沒有學美術的天賦,林老師。”孔馨月乜了許攸寧一眼,“論藝術細胞,她比不上英黛。”
許英黛尷尬地解釋:“姐姐跳舞還是挺厲害。”
吳老師比較年輕,當即皺了皺眉。
林連生隻好道:“我正好下樓,和一起英黛去把表格交了。”
許攸寧也要下樓,就走在幾人後頭,拉開距離。
一行人往下走,林連生又忍不住扭頭看一眼許攸寧。
總覺得這孩子有些眼熟。
他禁不住問道:“小同學在少年宮學多久舞蹈了?”
許攸寧答道:“五歲就開始學了。”
林連生恍然:“那是挺久,今年參加藝考?”
許攸寧點頭:“對。”
兩人一問一答,走在孔馨月聽得不舒服,戳了戳許英黛:“林老師認識許攸寧嗎?”
許英黛也覺得奇怪。
林連生很多年沒有接受少年宮的聘請了,他覺得應付家長很麻煩,所以隻在工作室收了幾個學生。
藝術家都很孤傲,林連生更是如此。
可他怎麼……對許攸寧還挺熱情?
許英黛不由扭頭問:“林老師,其實她是我親生姐姐。”
林連生驚訝看了眼許攸寧,又掃了眼許英黛:“是嗎?我還真沒看出來,一個長得像爸爸,一個長得像媽媽,是吧?”
許攸寧在後麵嗤笑一聲,輕不可聞。
許英黛頓時臉上火辣辣的,硬著頭皮:“對。”
“那怎麼不學美術啊?”林連生問道,“英黛學的時候也沒見過你。”
孔馨月連忙扭頭:“哎呀林老師,她真的沒有美術天賦。”
林連生不吭聲,吳老師隻好道:“天賦重要,努力也很重要。”
孔馨月一梗,隻好低聲對許英黛說:“沒天賦還學什麼,就她那樣,學跳舞頂天了,學美術,那是糟蹋藝術。”
許英黛頭疼:“你少說幾句吧。”
沒看見吳老師的眼神都越來越奇怪了。
走到行政辦公室恰好碰見行政老師。
行政老師和林連生寒暄過後,一眼看見林老師身邊的許攸寧,詫異地問:“許攸寧什麼時候開始學美術了?”
林連生一愣。
許英黛捂著嘴巴笑:“老師你誤會了,交表格的是——”
話沒說完,林連生一臉驚奇地打斷她:“攸寧?你是小時候跟我學畫那個攸寧嗎?”
他的反應讓許英黛的話硬生生卡在喉嚨裡。
林連生上下打量許攸寧一圈:“難怪我覺得你眼熟,原來你是攸寧。”
許攸寧這才莞爾:“林老師,沒想到您一點變化都沒有。”
“認出我了卻不告訴我?”林連生爽朗地笑道,“還和小時候一樣皮。”
孔馨月懵了,磕磕巴巴地問:“林、林老師認識許攸寧?!”
這怎麼可能?林連生是美院導師,還開過數場個人畫展,名氣非同一般。
林連生點了點頭:“攸寧小時候跟我幾年畫畫,我對她印象一直很深刻。”
許英黛也有些呆愣,勉強笑著道:“是、是嗎?怎麼以前沒有聽林老師說過……也沒有聽姐姐說過。”
“我說過啊。”林連生神色坦然,“我不是說過,我在少年宮收過一個很有天賦的學生?就是攸寧啊。”
吳老師恍然大悟:“原來林老師以前說,很可惜的那個孩子就是這個嗎?”
林連生笑著看他一眼:“對啊。”他歎了聲,“攸寧不學美術很可惜,她對色彩敏銳度很高,小小年紀就有自己的想法和風格。”
吳老師感慨道:“原來就是英黛的姐姐啊,這個世界真是小啊,這一家子一個比一個有天賦……”
許英黛臉上已經沒了笑容,唇色發白。
天賦?又是天賦!
林老師從來沒這樣誇獎過她!
林老師還在感歎:“我曾經打算,如果攸寧考上美院,我就帶著她,沒想到她最後放棄了美術,也是沒辦法的事。”
說到這裡,林老師眼裡劃過幾分疑惑:“是我記錯了嗎?我記得攸寧小時候是獨生女,而且不姓許啊。”
何況,他隱約記得,許攸寧之所以放棄畫畫,就是因為時間和金錢啊。
可許家並不缺這點錢啊。
許攸寧淡淡一笑:“世上總是有很多意外,林老師。”
林老師好奇:“什麼意外?”
許英黛驀地握緊拳頭,把話岔開:“林老師,那是以前的事,現在姐姐已經回許家了。”
這話有點奇怪,不過彆人的家事,林老師也不便多打聽,隻是語氣遺憾地對吳老師說:“攸寧是真的可惜,她是我接觸的最有天賦的孩子。”
孔馨月目瞪口呆,扯了扯許英黛袖子:“英黛……”
許英黛抿緊唇,她也沒有想到,林老師這些年總提起的、那個令人遺憾的學生,就是許攸寧!
林連生仿佛這時才想起許英黛,又道:“當然,英黛也很優秀。”
仿佛兩耳光打在臉上,許英黛難堪極了。
許攸寧瞥抬了抬眼皮,瞥了兩人一眼,孔馨月立刻對她怒目而視。
她便隨口道:“林老師,許英黛不是要交表格?”
“對,英黛你把表格交給行政老師。”林連生這才囑咐道。
許英黛咬了咬下唇,將表格遞給行政老師,又隱晦地看向許攸寧,許攸寧衝她微微一笑。
許英黛驀地捏緊表格。
行政老師示意:“給我吧。”
許英黛這才趕緊鬆手,林老師還在旁邊和許攸寧說話,許英黛有點無法忍受這氣氛,索性跟著行政老師進辦公室處理表格。
孔馨月瞪了許攸寧一眼,也緊隨其後。
兩人走後,許攸寧也向林連生告辭。
她看見林連生也很感慨,但到這個年紀,即便有時間,也不可能再有過去的靈氣畫畫。
林連生也感慨又遺憾:“那你去吧,就像我當年和你說的,既然選擇了舞蹈,就要把它做到最好,才不枉費自己的付出。”
許攸寧頷首:“謝謝林老師,您對我說的話,我從來沒忘記過。”
林連生點頭:“去吧。”
許攸寧下樓。
張淑芳和林涵吵了一早上,氣衝衝從辦公室出來,正好看見許攸寧下樓,不過她也沒和許攸寧打招呼,因為吳老師就站在辦公室門口!
“吳老師!”張淑芳衝到吳老師跟前,“哎,吳老師,林涵又報了齊白石杯,我勸都勸不住。”
她嗓門不小,引得走廊和上下家長都看過來,林涵麵上臊得通紅,忍不住低聲道:“你小聲點。”
吳老師詫異地看向林涵:“齊白石杯好像是十一月份吧?有時間練習嗎?”
這話簡直戳中張淑芳的心事:“吳老師,涵涵連美院都沒考上,我不想她再去參加比賽了,耽誤高考的時間。”
吳老師其實想法大差不差,林涵不太適合走這條路。他委婉地道:“七八月份練也行,高考結束前沒必要花時間。”
閒聊幾句,張淑芳才想起什麼,對林涵道:“應該叫攸寧一起吃個午飯。”
林涵剛想反駁,林老師驚訝地道:“許攸寧麼?”
張淑芳疑惑地看向林老師,吳老師連忙道:“這是我的老師,林連生,林老師在美院任教。”
張淑芳不認識林連生,但林涵哪兒能沒聽過,一時間忘記剛才的不快,激動地道:“林老師您好!我經常聽吳老師提起您!吳老師還拿好幾副您的畫給我學習!我很喜歡您的繪畫風格!”
林連生淡淡頷首:“喜歡畫畫是好事。”
他態度疏離,隨後仿佛這才想起來般:“剛才你們說的是許攸寧?”
張淑芳母女一臉迷茫,吳老師才道:“許攸寧以前是林老師的學生,雖然已經放棄畫畫很多年,但林老師一直很喜歡她。”
張淑芳恍然:“攸寧是個老實孩子。”
“不止如此。”吳老師笑道,“許攸寧在這方麵是有天賦的,可惜沒有繼續學下去。”
張淑芳和林涵都愣了下。
……誰?林涵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張淑芳後知後覺道:“哦,攸寧是挺有藝術天分的,涵涵在這方麵就不行,還是讀書好。”
吳老師隱晦地道:“讀書可選的路更多些。”
沒有隻字鼓勵。
林涵頓時紅了眼圈,死死咬緊牙關。
這一天在林涵和許英黛心裡,簡直糟糕透頂。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還有一章,雖然是必經之路,但其實不會在他們身上糾結太久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