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2 / 2)

對了,說定要給莊戶們建的社學就可以建在這附近!學田雖然離得稍遠一點,但有專人種地,又不要師生們每天種了地再來上學,不耽誤什麼事。

小學自然要建宿舍,蓋學校時多建幾排空院,正好把來參加論壇的才子們安排進去,豈不比住在僧廟、道觀裡更合身份?開論壇時學生還可以來聽聽名士才子的講座,開闊開闊眼界。

正好此處就在交椅山腳下不遠,便依山勢建一座開闊幽靜,景致秀麗的學校,讓士人來到此地有景可玩,有同道共論學問,住得樂而忘返,將武平打造成個名師彙聚的考試基地。

嗯……這說法怎麼聽著有點殘忍?

宋時想了想,又覺著毛病不大,便從馬鞍下取下隨身帶的文房四寶,畫出新小學的魚鱗圖,大略寫了四至。又拿了張紙,對著遠處山景描下大略外廓,添減筆墨,改得更有交椅模樣,在山腳靠中央的地方畫了一個白色圓形講台。

——武平這交椅山環抱中的講壇,正等待配得上這座交椅的名士登台。

他在外跑了一圈,果然收獲不小,回衙就請父親撥款,為縣裡添一座社學。宋縣令看著他畫的魚鱗圖,問了麵積大小、如何修建,便道:“這麼大個學校,隻做小學忒可惜了。我兒既然要建學校,不如咱們家掏銀子買下這片官地,請幾個好先生,建成書院,到時候就掛個牌子叫‘宋時書院’,替你揚名。”

不了吧……建私家書院可以建,這名字就算了。

宋時把圖畫扔下,苦笑著說:“還是叫武平書院吧。朱子建的書院不是還叫‘寒泉精舍’、‘雲穀書院’麼,也未聞他老人家建一座朱子書院。這書院建起來也不必急著請先生、找學生,先請個童生或生員教導那些莊戶百姓的孩子,也可以將縣裡慈幼院的孩子送來念書,將來有了好先生再招學生。”

涼亭叫作“見賢亭”,講壇就叫“思齊講壇”,一取“見賢思齊”之意,二是效法齊國稷下學宮百家爭鳴的風格,願上台的士人各發新聲,不落窠臼。

紀念講壇和涼亭建立的碑文他到府裡再寫,正式立碑時順便辦個第一屆福建名士才子交流大會——眼下這些書生們自己辦的講座規模都太小,配不上桓小師兄修的這麼好的講壇,還是得由政府主導,辦一場文化界的盛事。

他又在縣裡留了幾天,請了園林匠來,按著他的心意布置景觀,指導匠人修學校。這座學校最終按著宋縣令的意思辦成了私學,蒙學、小學、大學同講,中間建起長長的院牆隔開童子、儒童、生員三檔學舍,年紀越長的住得越靠山上,孩子們就住山下平緩的地方。

此時因為沒有合適的老師,就先建儒童院,分學舍和書齋兩部分,學舍又分內舍、外舍、上舍,按著大書院的模樣規規整整地蓋。

宋時估算著時間,一個月後足以建起學舍了,正可趁著五一長假辦論壇。

大鄭朝的休假基本照搬宋朝,原本五月就有夏至三天假期。後來本朝太·祖大約是怨念現代的五一黃金周從七天縮成了三天,所以訂假期時特地給五一安排了七天長假,再挪湊一下夏至假期,足足可以歇十天。

哪怕有人從福州趕來開峰會都夠了。

到時候帶著桓小師兄來看看他親自監造的講壇坐滿了人是什麼樣的!

宋時躊躇滿誌地收拾行李,叫人遞帖子給小師兄定時間,拿著他心愛的油印機和刻好的秘密文檔,安排車去府裡。

他爹叫他帶上家人小廝,到後宅挑個丫鬟貼身服侍,宋時卻揮了揮手,漫不在乎地說:“我在桓家住過那麼多年,他院裡的家人待我都跟咱們家的一樣,不用另添人,多生分呢。”

宋大人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便不再管他,隻在他走那天帶著紀姨娘一道送他出縣,看著他乘坐的小車瀟灑地往府城而去。

城外山路崎嶇,小車趕著比騎馬慢許多,所以宋時中途在客館歇了一宿,到府城時已是第二天下午,陽光正熾烈。然而到得城外長亭處,他正隔著窗子欣賞兩邊山色,卻見一道白衣紗冠的身影騎著馬從遠而近翩然馳來。

那人到車窗前才一拉韁繩,疾停下來,按著窗框說了聲:“你來得倒快。”

雖然道旁有綠樹,並不直曬,可福建的熱是一種濕熱,空氣都是蒸人的,隔著窗戶都能看到那張臉曬得發紅,額頭頷下汗水直流,不知是不是汗水流進眼裡,連眼尾卻有些發紅。

宋時連忙拉開窗紗,遞給他一塊乾淨手巾,叫他擦擦臉,到車裡躲躲陽光。雖然車裡也不涼快,但至少不用暴曬著。桓淩抹了抹汗,卻不肯進去,隻說:“我身上熱,坐進車裡連車廂也蒸熱了,連你也不舒服。不如騎馬回去,走快些還能迎迎涼風。”

他讓馬車過去,撥轉馬頭,帶著宋時直接回了通判衙門。

宋時已經住過通判後衙一回,再來也不必跟他客氣,親手抱著油印機和蠟紙下了車,到堂上便蹭到他身邊,上半身微微靠向他,露出個神秘的微笑,用氣聲說:“師兄,你屏退左右,我有個寶貝要給你看。”

他在桓家從沒有過這樣的情態,這一笑落在桓淩眼中,竟有種“悅懌若九春”的驚豔。

屋裡本就沒有彆人,隻院裡有個小廝在灑掃。桓淩卻不提這些,隻順著他的意思,出去叫那小廝去前麵玩耍,而後緊盯著他手裡裹得嚴嚴實實的包袱問:“師弟有什麼要給愚兄看的?”

宋時一層層拆開包袱,行取出像個木盒子一樣的油印機,又從底下幾個油紙包好的紙摞中挑了個印滿字的,拆出一張,拿給桓淩看。

“這是我新鑽研出來的印刷術,師兄看看這印種印刷技術好不好。”

好,怎麼能不好!

桓淩一見到紙上筆畫極纖細,卻字字清析,仿佛刀削斧鑿出的文字,便從胸間歎出一聲“好”,抬眼看向宋時,驚豔地問:“你是怎麼印出來的?尋常雕版,若是將字畫雕得太細,便容易刻出斷筆,哪能印得這樣纖細、這樣清楚利落,且又細而不弱,骨力遒勁……

“世人都以為宋版最佳,印書都學宋體,我隻看你印出的這一頁,足可脫出宋版書的模範,獨立一家風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