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2 / 2)

他在桓家也學過騎射——小時候他在家都是騎驢的,現在騎馬騎得這麼好,多虧了先生讓家裡的門客教他。但他也就能開開小弓,騎著馬打幾隻狐狸、兔子、牝鹿,連專注射藝的錦標社都沒能進去。至於最低水平要求能開三石踏.弩的射弓踏.弩社……他還真是隻在人家社團活動時湊到近前看過幾回,就更彆提入社了。

桓小師兄一個天天念書的學霸竟能出入射弓踏.弩社,他研究本朝社會社團這麼多年,結果還隻能進踢足球的齊雲社。

當然,若論風流,無過圓社。他這社團也不遜於小師兄的,憑這身份搞對象可是一搞一個準。雖然他也沒個對象可搞……

宋時捋捋下巴,意難平地歎道:“你射藝這麼好竟也不帶我練練,也沒帶我見識見識踏.弩,自己偷偷地就練了這一身肌……力氣,這還有兄弟情麼?”

桓淩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含笑答道:“你那時文文靜靜地像個大家閨秀似的,成日家隻愛在房裡讀書,不愛跟我家那些孩子們玩鬨,愚兄隻以為你對這些沒什麼興致。而且你那時才幾歲,也去不得這麼危險的地方。世人說刀槍無眼,其實箭矢最易傷人。略略擦著皮肉就豁開一個口子,鐵頭上又帶鏽毒,極難長好,我哪敢把你帶到社裡?”

宋時眼都瞪大了幾圈,當場拍床而起:“我那時候也是跟師兄們踢球打彈什麼都做過,怎麼就大、就……就對這些沒興趣了?”

當初他為了寫小論文掙錢,不光積極參與兒童遊戲,還親手抓了好幾隻蟋蟀,都快把蒲鬆齡那篇《促織》回憶起來了。小師兄居然還說他不跟師兄弟們打成一片?他就差跟這幫熊孩子光著屁股下河了好麼!

他追憶起當年打入熊孩子內部的艱辛,至今仍覺心酸。

桓師兄卻也不體諒他的心路曆程,十分直白地指出問題:“你自己大約不記得了,你剛到我家時是不大和我們兄弟一起玩的,成日隻愛看書,我家裡長輩凡見過你的都常常讚許你。但你隻與長輩們在一起時應對自如,灑脫風趣,對著我們兄弟就有些勉強。桓文這些年心中嫉妒你,我也知道緣由……”

原來是因為他太優秀了,成了彆人家的孩子,所以才沒能真正打入桓家兄弟的圈子?

好像也是,要不桓文怎麼恨他恨到特地上福建來打他的臉呢?後來桓升見了他也挺尷尬的,唯有小師兄一個人對他的態度不變。

至少他的親師兄還是親的,這總算也是個成功。

他下意識看了桓淩一眼,卻見桓小師兄也正看著他,五官被燭光打得有些朦朧,目光卻極深邃明亮:“你後來雖也常跟著我家兄弟們玩耍,但那些彆人愛若珍寶的玩物你都看不中,彆人沉迷的遊戲你也不著迷。每次跟我們兄弟玩耍都和讀書做題一樣,隻是必須要做這件事,便用工夫把它做好,而非從中得著樂趣。

“你看待我們兄弟總像對小孩子一樣,雖然態度也柔和體貼,做什麼都關照著彆人,但始終隔著一層,總如長輩關照子侄一般,不能平等相交。我家這幾個兄弟才具、相貌既不如你,器量、人品也自不如,又不能為友,漸漸便生怨懟。”

他看人還真準……

成人裝孩子,跟真正的孩子果然是不一樣。可他真能像中二少年一樣,成天想著怎麼逃學、怎麼拖作業、怎麼溜出去玩嗎?

就是他真上中學的時候,也沒乾過這種事啊。

宋時垂眼看著床褥上的花紋,深深歎氣,問了句:“那師兄怎麼沒怨懟我,還對我這麼好?果然因為你樣樣都比小弟強,無需嫉妒?”

桓淩沉默了一會兒,緩緩答道:“不,我隻是年長幾歲,多懂些道理。你年紀最小、讀書又好,又得長輩喜歡,最有驕人的本錢,卻肯勉強自己的天性順彆人的意思,實在懂事……”

叫人不禁憐愛,想讓他能順自己的心意行事,不必再為彆人屈折己意。他咽下後麵的話,隨手將被卷扔到對麵床上,起身走到桌邊說:“我去吹熄蠟燭,你先蓋好被子。”

宋時今天忙了一天,又受了他打擊,也懨懨地不想什麼搞臥談會,拽過一床被就躺了下去。隨即燭光儘滅,對麵傳來悉悉瑣瑣的聲音,房間裡很快又複歸平靜。

直到天色已明,珊珊晨光從竹簾縫間照進來,照出桓淩靜靜站在床頭的身影。他已打扮整齊,一手掀起紗幃掛在金鉤上,低頭看著宋時寧謐的睡顏,替他撥開臉前幾莖睡得散出來的亂發。用指尖將發絲梳了幾下,抿入發髻中,手指又順著光滑的發絲滑到鬢邊,虛攏住他的臉。

怎麼睡得這麼實,一點都不知道防備人呢?

他的五指漸漸收緊,握著宋時的下巴晃了晃,低聲叫他:“時官兒,該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