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1 / 2)

春秋房力薦為魁首的卷子……

周副考官接過那份薦卷, 笑問:“兩位房考官如此力薦, 不會是桓同考師弟的卷子吧?本官倒要仔細看看了。”

兩位同考也不知是不是桓淩師弟的。這幾天大家判卷子判得頭暈眼花, 看不少文章中解釋典章的句子都覺眼熟。他們二人猜來猜去, 不知誰中誰不中, 拿著卷子問桓淩他也都笑而不答, 反倒叫他們兩人琢磨得心中難安。

這份莫非真是宋子期的?

可他一個北直隸人,若說能考得比福建本地的才子還好,不可能吧?

二人苦笑著搖頭, 指著桓淩說:“我們兩個自然不知桓同考的師弟文風如何, 他自己必定是早認出來了, 隻是瞞著不說,看我們這裡猜測為樂呢。”

桓淩笑道:“宋時雖是我師弟,我也不能強求諸位考官給他多添幾個圈, 抬抬手取中了他吧?不如索性不說,隻看他自己的文章入不入得諸位考官之眼了。”

當然, 時官兒的文章本就是千好萬好,隻看取中名次高低, 萬無落第的道理。

兩位主考也被他這說法逗笑了,高編修握著那束卷子說:“我猜宋學生的卷子必在春秋房取中的這七十份卷子裡,不然這幾天早見桓考官急著搜落卷了!”

眾人笑道:“不錯不錯, 看桓考官這般胸有成竹的模樣, 小宋怕是考得極好, 不然他怎地全不擔心師弟會被黜落?”

福建省鄉試總共隻錄八十五人,詩經房便占去十之三四, 春秋至多能占兩分,他能有這般淡定,必定是師弟的卷子已是本房薦卷中最好的幾份之一。

高編修暗暗猜測他們手中這份堪為魁首的薦卷便是宋時的,取來各房二三兩場試卷後,便叫周副考官與他同看手中那份。

第二場考的是四道判題、一道擬宋慶曆元年進萬年曆的賀表、一道論“大哉聖人之道”的小論。

判題皆是出自大鄭律,對便是對、錯便是錯,這份卷子裡又能在依製合律之上對於弱者加了幾分憫恤,兼顧律法與人情——

如判婦人背夫私逃之罪,彆人多按和奸直接判了兩方各杖九十,他卻要分出婦人是自願通奸或是受男子挾製不得已與之通奸的。若是自願的,雙方問罪之外,更要細究有無居中牽線者,若有也須治罪。但若是因男方以勢挾迫婦人相從的,便宜按官吏□□治下百姓之例,將其罪加二等,杖一百、徒三年,婦人則宜視情況減等。

隻看這道判題,便不是隻坐在房中看書,不問窗外之事的書生能判出來的。

給事中主彈劾天下官員違法之事,於律法都學得格外精熟,見了他這能善用律法十六字意訣中加減刑之訣的答案,驚喜道:“難怪兩位房考官一力推薦此人,單這道判題便寫得嚴謹細致、輕重得宜,不似未經官場的儒生,倒像是個斷過無數案倒的老道通判。”

老道不老道的且不論……這些考生中好像確實有一位的師兄就是個通判哪?

兩人對看了一眼,各有所思,先在判題後麵題了兩句“問擬得當”“論罪精詳”的判詞,便迫不及待地看起了後麵的表章與論題。

獻表考驗的是學生的文筆,隻要詞意典雅,稱頌得宜即是好文章,而這個學生的獻表中不光引述了自上古以來聖人定曆法之功,竟還略寫了幾句些觀星象、推演曆法之道,並能將古今計算曆法的方式相比較,指出推衍曆法的舊製究竟是怎樣出錯的。

他們這兩位考官都隻在史書中看過新曆舊曆計算出的日子有差之事,他竟能寫出錯在何處!

彆人在場上隻求寫出典雅合製的文章就夠了,他哪兒來這麼多工夫,還把這點添進去!他老師是什麼人,竟還懂得天文曆法?

兩人看完了文章便急著去找判語,想看看桓淩對這題是怎麼判的——若是他師弟寫的,他的判語中或許有些珠絲馬跡。

然後他們就看見了滿篇“學識該博”“考據詳儘”“精於曆法”“詞藻華麗”“忠愛滿紙”“宛然宋人文字”……

不是他師弟!

前幾篇經義題的判語還規格之內,讓人不好分辯,這篇卻實實在在是顯出了考官對這學生的極度喜愛,桓淩這麼老成持重、公私分明、懂得分寸的人怎會不知避嫌,這樣用力地誇自家師弟?

這份卷子既然沒有某考官師弟的卷子之嫌,那麼寫得好就該往高名次排。

兩位主考看過了第二場的判、表、詔、論,又看第三場五道策問。

三篇經史、兩篇時務策,頌先帝之德則忠愛之心溢於言表;敘道統傳承則如親曆其世,承先儒教誨;言古史得失如掌上觀文;論臣子忠諫之道已見忠正剛直之氣;議兵製慨然有提領大軍蕩平天下的氣概……

這學生寫的好文章,考官也能舉薦得人,福建不愧是科考大省,學風這樣濃厚。

兩位考官精神受前麵判語的影響,也不由自主地多擬了幾句判語,判到最後一問兵事題時甚至寫下了“子其當世之俊傑也”,“來日兵食之寄持此可待也”之語。

何止春秋房考官薦他,他們兩個主考、副考也想高薦他了!二人寫罷批語,便把這束卷子單擱到多寶閣上,以備最後填榜時安排名次。

撂下這份屢出人意卷子,二人便投入到艱苦的複核、搜落卷當中。從九月初一忙到初九,終於選出三場俱優的中試試卷八十五份。

九月初十,中試及副榜考卷大體排好後,十四房同考官齊聚正堂,與兩位主考,簾外監臨、提調等官一道核對朱墨卷上的號碼,拆封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