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1 / 2)

自古而今, 連中三元的人就少之又少。

會試考的是經義, 殿試考的隻有時策。要做好經義就得在窗下一心苦讀, 哪有多少工夫、多少心思了解天下大勢、百姓疾苦?又如何寫得出言之有物的時務策?

故而自大鄭朝開國百四十年來, 隻出過一位連中三元的奇才, 至今畫像還掛在文廟側殿裡陪祭, 可見連中三元是何等艱難之事。

一旦連中三元,這人便不隻是才子,還是朝廷祥瑞, 天子也要把他當作一朝興盛的象征多愛重幾分的。

他自知祖父有些小心眼兒, 早前虧待了宋家, 隻怕會因心虛而壓製宋時。但若時官兒連中三元,哪怕考到二甲前列,名字入了聖上的眼, 往後的路自然好走多了。

畢竟他祖父年紀在那裡,如今內閣學士們基本上過了七旬就要告老, 他又不是首輔,未必能拖延幾年, 能在朝中掌勢的時間也不長了。

他竟盼著祖父早早告老,這心思無論叫家人還是外人知道了都要說他一聲不孝。桓淩苦笑一聲,不再多想, 撈起宋時的腿撂在自己大腿上替他穿靴, 半拖半抱地把他領到桌邊坐下。

宋時還有些迷茫, 沒形沒相地倚在桌邊,還不知道自己要乾什麼。

桓淩出去叫了他的一個小廝墨香送來熱水和手巾, 又叫那小廝去拿早點,自己投了手巾捂在師弟臉上。

熱乎乎的手帕捂著還挺舒服,宋時忍不住又閉上眼想要眯一會兒。但這京師地方,三月初的天氣還有些寒涼,熱乎不多久,手巾就漸漸冷了下來,透進屋裡的風在濕布上過了一遭,毛巾就跟在涼水裡繳出來的一樣了。

他終於湊合不下去,委委屈屈地抬手去抓抹布,卻叫他師兄連手一起抓住,拿這涼透的手巾給他擦臉擦手,強行擦儘了他最後一點磕睡。

可憐他一個新出爐的會元,不能跟彆的新進士一樣爬山、吃酒、開詩會就算了,連個懶覺都不許睡了!宋時恨恨地搶過那塊涼布扔進水盆裡,水花“嘩”地一聲濺了半尺高。

小廝進來送早點,看見那水盆邊濕漉漉地灑了滿地的水,“哎”了一聲,連忙把飯菜放下,出去拿布收拾水盆。

宋時有些不好意思,一肚起床氣又還沒消,便不說話,低著頭自己盛了碗白粥,舀了勺芝麻鹽堆在粥麵上,一勺勺舀著喝了起來。桓淩給他夾了個肉三鮮的小包子,他也隻當看不見,左手抄起筷子,另紮了個包子吃。

他們師兄弟悶在屋裡吃飯,墨香便忙忙端著水盆出去倒,倒完水要去拿舊抹布擦地時正在院子裡正撞見了才剛起身的宋曉。

宋大哥做慣了一家之主,見小廝不穩重,便煞著眉叫他:“怎地慌慌張張地,家裡又沒事,慢著些兒!”

墨香答道:“方才我給三叔端了洗麵水,又去拿早點,端回三叔房裡,卻見水盆子底下地麵灑了好大一攤水,怕他們沒注意滑倒,正拿了布要去擦。”

他……們?他桓師兄又來了?一大早的他不在正堂裡待著,時官兒這還頭沒梳臉沒洗的,他就去西廂看他了?

宋曉心裡總覺著有點彆扭,擺了擺手:“你去你的,我也看看他們去。”

他跟著墨香進了門,小廝去收拾地上的水,他便去收拾……也不是收拾,隻是客氣地問問桓大人怎麼不在給他收拾出來的正房待著,一大早就到他弟弟房裡。

倆人還對坐著吃飯?

桓淩撂下筷子,仿佛主人一般自然地問:“大世兄怎麼來師弟這裡了?可曾用過飯?我跟師弟也是才坐下,這些東西都沒沾過,世兄也一同嘗嘗?”

宋曉自然不能直眉愣眼地說是嫌他不該在自家弟弟房裡,特來看看的,隻說:“不必了,我待會兒還要和同年出去。桓賢弟今日休沐麼?怎麼這一大早就過來了?時官兒這房子朝向不好,桓賢弟怎麼到他房裡了,該叫他收拾整齊到上房見你才是。”

豈止沒收拾整齊,眼皮還沒撩起來呢就給他一通擦醒了!

宋時簡直想跟大哥告個狀,桓淩卻不怕他告,大大方方地說:“我整理了些殿試題目過來叫時官兒做,卻見他還未起床,可不得親自過來督促他?大世兄也知道時官兒考中狀元,自然滿京城的眼睛都在他身上,若是考不好豈不惹人嘲笑?咱們一家子也不必說什麼謙虛的,不瞞世兄,我還盼著時官兒這一科兩魁天下呢,自然要催著他做文章。”

是啊!他跟二弟私下裡都盼著時官兒這科青出於藍,考得比他師兄再高些呢。

宋曉也顧不得他剛才說的他把宋時從被窩裡挖出來這事合不合理,隻顧著拊掌讚同:“還是桓賢弟懂得多,我們兄弟都沒想到這些。我這弟弟已叨擾賢弟許久,這最後幾天,我也不與你弄這些虛客氣了,時官兒就交給你了!”

宋時還抱著點兒跟兄長告狀,爭出一天逛街遊玩時間的期待,結果這幾句話的工夫,他哥就站了桓小師兄?

怎麼能這樣?

然而更不能接受的是,他大哥反過來還握著他的手說:“你桓師兄都是為你好,時官兒聽你師兄的話。你考試要緊,大哥、二哥這幾天在家待著倒容易讓你分心,我今日便去約落第的朋友去城西譚柘寺散心,你就好好兒在家跟你桓師兄做文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