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2 / 2)

這一天果然忙得人精疲力儘,眼酸手累。宋時看著兩個書生拾筷子都要手抖的慘相,難得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壓榨勞工壓榨得太狠了。

可是孩子不打不成材,編劇不逼不出稿,他也是為了這部戲做好,大家將來能一起上戲劇史和百度百科啊。萬一這戲還能跟《玉蜻蜓》似的流傳幾百年,他們可就不隻是網紅,說不定還能上央視戲曲頻道呢!

他叫書香進來給兩位叔叔盛湯夾菜,還想舉杯安慰他們幾句。卻不料趙書生比他還有奮鬥精神,吃著飯也不忘寫戲,先敬了他一杯,含著幾分緊張問道:“前日我聽少笙說,宋兄也善詼諧,講的端午笑話遠勝我們班子裡舊傳的豔段。卻不知宋兄肯不肯將這笑話改作這本雜劇前的豔段?”

他們的新戲索性一新到底,劇前的豔段、劇後的雜扮也都用新的。

宋三元隻是不會填詞,做的時文卻堪比古文,顯出文字功力深厚,講笑話又能曲儘諷刺詼諧之能,若得他幫著寫個段子,定然新鮮有趣,壓倒一切舊本。

他滿心期盼地看著宋時,隻差沒起來作揖,拿出在福建的舊交情逼他。可宋時雙唇微抿,蹙眉沉吟了一會兒,卻搖搖頭,認真地給了他一個“不”字。

趙悅書頓時如被一瓢涼水當頭澆下來,滿心失落,兩眼發酸。他身旁的鄧先生倒覺得宋時一個三元及第的天下名士,又是翰林儲相,寫正雜劇也就罷了,寫這些滑稽段子卻沒得低了身份,不答應也是應當的。

鄧秀才歎了口氣,正欲安慰趙舉人,卻聽對麵的宋三元說道:“正雜劇前那豔段合該做日常熟事,我那笑話講的是大俠的故事,作豔段不合適,作後麵的雜扮倒正好。至於豔段,倒另有一個故事合用。”

就是馬誌明老師的《糾紛》。

希望馬老師彆怪他光逮著一個羊薅毛,誰讓他當年是馬老師的粉,相聲聽得多,記得熟呢?

而且《糾紛》這個相聲的主角雖然是兩位上班路上因為軋腳起糾紛的工人,卻還有一位貫穿相聲的重要的人物,就是把這兩人關進小黑屋裡,促使他們在冷處理中自己消化怒氣,最終結成好友的警察。

把背景挪動到大鄭朝,他師兄身為汀州府司捕盜一職的最高長官,是不是很適合這個身份?

何況他從前在任上時還真處理過一樁類似的案子——卻不是相聲裡的小小糾紛,而是府治下一樁兩兄弟為父母身後財產分配不均而翻臉,險些鬨成械鬥的案子。

桓淩當時親自帶著捕快將兩兄弟拎回刑廳,卻不審問,而是將兩人鎖進後院空房,銬在同一條長凳上,將他們餓了一兩天。

他本來還想勸勸桓淩給點吃的,替他們平分家產就是了。不料這兩兄弟餓了幾頓之後倒想起小時候家裡窮困、兩兄弟連一碗薄粥都要推讓著分吃的相親相愛之情。念及舊情,二人便後悔長大後有力賺錢,過上好日子,眼裡卻隻盯著銀子,忘了少年時的兄弟情份,於是又爭著替兄弟脫罪,願意自己承擔該繳的罰銀罰紙。

桓淩這才叫人將他們放出來,打也沒打,隻罰了每人兩刀紙。不知那對兄弟感情是否仍像在牢中那麼好,但至少回去之後就沒再聽說他們鬨出事來。

《糾紛》裡有太多現代氣息的東西,跟這個案例中合一下,正好又有趣又符合本朝特色,桓小師兄也能多點出場機會,豈不兩全齊美?

他之前親手改的趙李戀愛劇本,感覺師兄插在裡麵也至多隻能在最後包辦婚姻時加幾句詞,不如索性給他單開一段短劇,正麵展示一下小師兄做地方官時的優越成績。

他摸著下巴思量了一會兒,朝二人抬抬手:“這兩段我來改,你們專心寫曲詞,回頭我還要幫你排演雜劇。不過今日累了一天,吃罷飯咱們就各自回家歇息,不趕晚上點燈熬油地寫東西了。”

有他包攬了正雜劇前後兩段劇,趙書生與鄧秀才都陡然解下個大包袱,俱都眉花眼笑地向他敬酒致謝。

趙書生連飲幾杯急酒,略有些酒意上頭,眼神亮得閃光,躊躇滿誌地說:“這本雜劇的名兒我們夫妻心裡早起好了,隻是之前全篇未定,不曾與宋兄和鄧先生說哩——就叫作《狀元媒》,宋兄看如何?”

不如何,撞了京劇名段《狀元媒》的名字了。那本還是寫楊家將的故事,論劇內的時間比咱這大鄭朝的早,還是換一個吧。

他對這名字十分冷漠,剛要拒絕,一旁的鄧秀才卻拍桌而起,十分鄭重地說:“怎能叫《狀元媒》!我朝三年便出一個狀元,宋公卻是百年不出的三元,這本雜劇該叫《三元媒》才是!”

我謝謝您了,還是讓三元安安心心地做乳品,彆再從體育行業戧到文藝行業了。

趕明兒哥哥們進京,定下房子,他就順帶在郊外買幾畝地養牛羊,讓三元企業早日回到自己的正路主業上。

他也從椅子裡站起來,用自己高大的氣場和寬闊的胸懷鎮壓住兩個文弱書生,不容置辯地說:“這本雜劇既是要給全天下人看的,又不是隻給讀書文人看,取名何須太雅?還是隨著百姓習慣的模式命名的好,依我之見,就叫《宋狀元義婚雙鴛侶》——”

跟《白毛仙姑傳》一個路數的土味佳名。

正好主角兒是一雙鴛,沒有鴦,題目完美呈現劇情。

可以恭喜靈魂大男主宋狀元C位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