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1 / 2)

講到表演, 兩位製作人、編劇都懂得欣賞, 卻不像後世那些票友一樣, 上手就能唱能演。

宋時跟他們談度曲填詞, 二人都能侃侃而談, 比他還熟練;但講到手眼身法步, 就隻知道些做熟的套路,更高級的表演技巧理論就得靠他這個六百年後穿越者了。

這出戲不光是趙李二人的定情作,更是他這個隱形大男主的揚名作, 必須得做好做精!

為此他甚至不惜在晉江花了整整十五塊錢, 買下了一篇講解戲劇表演程式的論文。幸虧前些日子投的一篇《古代僧人休閒活動狀況》的科普短文過稿, 給他賺了三十,打開晉江網便先有消息通知報喜,不然憑空出這麼一筆錢, 他總得心疼得一頓飯吃不好的。

說到吃飯,此時也的確是該吃飯了。

趙書生他們來的早, 不必招呼,家裡的廚子就已做了待客的菜。有福建風味的扣肉、蒸魚, 京裡常吃的蒸的醬雞、炒雞塊、乾炸肉圓、湯肉圓作嘎飯,外添一大盤應時的酥炸河蝦、小螃蟹,另四碟天目筍、醬瓜、茶乾、糟魚作下酒。

酒是新做的甜酒釀, 用井水冰過, 喝著涼絲絲的解暑, 卻不上頭,喝過酒還能對著稿子再戰。

因他之前改稿改得太狠, 趙悅書和鄧書生的腦子在他鞭策下狠轉了一上午,腹中空空,兩人都比平常餓得多,謙讓兩句,便都不客氣地將筷子朝那幾盤硬菜伸去。

而負責任的審批主管領導宋三元此時已經主動擔起了藝術指導的重任,拿湯匙隨意舀著殼酥肉嫩的炸小蝦小螃蟹吃,在腦中翻看新下的論文。

這篇論文從古代歌舞百戲一直寫到現代京劇和地方劇種。他並沒直接跳到現代戲,而是先看了看自己身處曆史時段的戲劇藝術特點:

明朝前期的確是北曲南戲涇渭分明,雜劇算是士大夫之戲,而南戲則被視為下品,隻有文社書生肯寫戲,南戲中也沒幾個名家。而到正嘉年間,大量南方才子、士人開始創作戲曲,南戲北曲也漸漸交融,北方雜劇吸取了南戲的形式,也從四幕短劇拉長到多幕的聯續劇,戲、劇中都有南北曲混用的情況……

曆史的經驗證明,他的設想是完全正確而且必然會成功的!

隻要這出戲做好了,他就是戲曲史上南北合流的第一人,不但能上專業論文,百度百科,說不定大學戲曲課選修課上講到鄭朝戲曲發展時,都得提他宋三元兩句!

十五塊錢花得真值,一點兒都不肉疼。

宋時越想越精神,乾勁滿滿,飯都不想吃了,隻捧著一杯冰酒釀慢慢喝著,邊喝邊細品比酒漿還醉人的論文。

這篇論文也挑得正好,其中就有古代戲曲手眼身法步的具體講解,也有更高層次的理論總結。從明晚期開始,便有名家總結戲曲演員最重要的“神”與“技”,即訓練其神情與身段;而到清代這個戲曲興盛的頂峰,昆曲名家黃旙綽等人在《梨園原》便已提煉出的戲曲身段“八要”,正好適合給他們這個劇組講解。

——畢竟民國以後就寫白話文了,還摻了許多國外表演理論,不好翻成文言文,不如這個省事。

他投入地看著論文,竟不知對麵兩位什麼時候停下了筷子,低聲喚他:“宋兄,宋狀元?莫非宋兄身體不適,不思飲食?我等早不知如此,竟還來打擾,實在不該。”

宋時其實沒病,隻是忙起工作來,哪兒來有閒心吃東西呢?

五一長假本質可是來自後世的“五一勞動節”,勞動二字怎麼解釋?大好時光,不就應該努力加班嗎?看看他師兄——人家怎麼就能把勞動節發動成滿朝上下都要乾活的節日,怎麼還能利用工作之餘到民間走訪調查不稱職的武將?

他不過是趁吃飯時看看論文,還沒像魯迅先生那樣把喝咖啡的時間也拿來工作呢。

他含笑搖頭,解釋道:“方才與趙兄、鄧先生議論雜劇,說得在下心中靈感縷生,此時又想到些新戲中合用的科範。若此戲寫好了,我倒有心看著他們排一排。”

趙書生驚喜得險些站起來:“宋兄少年時便走遍大江南北,見多識廣,見過的好戲曲、好身段兒自然比咱們多。若能指點在下那家班一二,便是小弟與少笙的福氣了!”

宋時矜持地點點頭:“那是自然。咱們早些將曲詞趕出來,我也好對比故事,指點你家那班子裡的人。”

五一勞動節,大家最好就一起兢兢業業地加班麼。

他索性把兩人請進了自己的書房,在桌前排開兩把椅子,叫他們倆同桌而坐,對著他新修的大綱改寫詞句。他自己也拿了蠟紙和鐵筆,在小茶桌旁委委曲曲地坐了,一麵看著腦中的論文,一麵提筆記錄要點。

清代《梨園原》中的“身段八要”;《審音鑒古錄》裡的狀摹不同人物扮相、說白、唱腔、作科;現代戲曲講究的“手眼身法步”……

刻版刻多了,他現在的技術也有些進步,不看版都能刻得橫平豎直,不輸當年高三課堂上閉著眼抄筆記的神技。那兩位忙著推敲稿子,除了有劇情連接不好的地方請他幫著理順,也分不出心來看他,自然不會發現他的稿子始終是空白的,和他這個人一樣藏著來自後世的秘密。

這些刻出來的稿子還要經過文言化,才能出現在他們麵前。

直熬到天邊雲色發紅,廚子又上來問他們用膳的事,三人才直起腰歇了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