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2 / 2)

他言儘於此,請長兄照顧祖父,向兩人道了彆便要離開。桓閣老伸手望空抓了一把,急問道:“你去何處!”

桓淩道:“自然是去宋家。四弟既開罪宋家,祖父又擔心師弟記恨,那我做堂兄的便責無旁貸要替咱們家彌補。這些日子我先到宋家小住,待宋世伯還京,便殷勤服侍,與師弟結為金蘭兄弟,如此兩好並一好,咱們兩家的嫌隙也算是彌縫過去,祖父便不心總憂心於此了。”

大堂兄不知這話背後的意思,還慚愧地對他道了句“委屈”,他祖父卻深知孫子這一去就是給家做兒婿的,氣得直罵:“你今日敢出這個門,敢去宋家,以後便彆再回桓家了,跟著他宋時姓宋吧!”

桓淩回身行了一禮,恭敬地說:“敬領命。不過祖父放心,我仍是姓桓的,隻是將來四時八節多往宋家供奉一趟而已。”

說著又囑咐堂兄:“祖父這些年脾氣不好,恐與身子有關,師兄請人抓些寬心、養肝的方子替祖父補一補。”

寬什麼心!養什麼肝!

孫子都要嫁去彆人家了,還要他的心有多寬!

難怪這戲叫作《宋狀元義婚雙鴛侶》,戲裡一對鴛侶、戲外一對鴛侶,這個雙字果然不白添!

桓閣老便是為他這個孫子堵得行事樣樣不順,才常常怒火上升的。可他自己全然不反省,反而變本加厲,拜彆祖父後便直接跑到宋家,恰好撞見了剛從車上下來的宋縣令。

這一下卻有些猝不及防。

他臉上興奮的笑容還來不及褪去,忙先拱手行禮,叫了聲“宋世伯”。

豈止宋世伯,兩位宋世兄都來了,正跟宋時一起在門口安排人搬行李。

這小院兒常是他們倆清清淨淨待的,如今卻不知還有沒有他住的地方——便是有,有父兄盯著,他也不好再像從前那樣,想掂起時官兒抱多久就抱多久了。

他甚為遺憾,遺憾之外卻又有幾分期盼,期盼著早見過宋家祖宗牌位,與宋時結成兄弟。哪怕明麵兒上不是契兄弟,但他們兩人情誼相投,卻也和福建那種能白頭到老的契兄弟無異了。

他的笑容稍收,拱手問候宋舉人,慚愧道:“實不知世伯今日到京,不然本該到城外相候的。”又問宋家兩位兄長:“世兄們與世伯同來,莫非是先在河北迎候,今日一同進京的?”

宋大人見著他也又驚又喜,忙答禮道:“桓世侄怎地來了?我們父子在家盤桓了幾天,見著這兩天須得到吏部銷假,就卡著日子進京了,本想連時官兒也不告訴的,更怎能勞你相迎。你如今升了給事中,擔負著朝庭重任,不必總為著我們家一點小事奔忙。”

說著又看了小兒子一眼:“時官兒在翰林院做的是清閒差事,該叫他拜訪你才是。”

桓淩也看了宋時一眼,卻見他正笑吟吟地朝著父親搖頭,半真半假地抱怨道:“父親真是久不見師兄,想念得忘形了。有什麼話到屋裡再說,哪兒有在門口問話的?”

他父親專聽這個兒子的話,拍了拍手,抓著兒子的手便往裡走。

桓淩將馬交給他家下人,陪著宋舉人進門,一麵笑著答話:“時官兒如今給朝廷編書,也忙累得緊,我做兄長的豈能再叫他來回跑?我這趟來也不是單為看他來,而是他叫人編的一出戲於我公事上有大用處,今日特為謝他來的。”

他們兒子/弟弟編的戲?

編的戲還能於公事上有用?

難不成又是一出《白毛仙姑傳》?

父子三人忙問宋時又編的什麼戲,戲裡又寫了什麼惡霸富豪——都能讓都察院出身的桓淩說一句“有用”,該不會影射了哪位高官吧?

宋時自己都不知道這戲有什麼深層含義,茫然地說:“沒有啊,頂多就是個父母阻婚,小兩口兒破鏡重圓的故事,不曾影射誰。”

雖說把桓淩他堂弟寫成了反派吧,可那是劇情需要,他又把人物名字、形象改得媽都不認了,不至於被扒出來了?

可若是桓淩堂弟被扒,他高興什麼?不該覺得丟臉麼?

桓淩看著他這副努力思索的模樣,隻覺著無任可愛,想伸手捏捏他的臉,卻礙著宋家父兄皆在不好動手,便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壓下這念頭,沉聲道:“今日在勾欄裡見著了幾個與我近日正寫的彈章相關之人,剛好親見他們為這出戲一擲百金,這回彈章可有事寫了。宋世叔這一兩日便要到通政司上任,說不得我這份彈章寫出來後,還有幸得宋世書親手納入司中。”

宋舉人不知他彈劾的是什麼人、什麼事,也不愛多想,隻嗬嗬笑道:“好好,賢侄的奏章我自當穩穩妥妥遞上去。你若寫時用著時官兒什麼,隻管使喚他,前日還虧得你給我家看房哩,等我們買下房子安頓下來,也單給你留個院子,你什麼時候想過來就過來。”

也省得他獨自住在侍郎府那大房子裡,對著父母故物,想想便淒涼。

桓淩驚喜不已,連忙起身稱謝。

起坐間目光掃到宋時滿麵複雜地看著父親,還偷偷看了他幾回,促狹之心陡起,笑著說:“世叔不必給我留院子。這幾處房子雖還算敞闊,宋家卻是興旺之家,眼見著丁口越來越多的。三位世侄和兩位侄女兒長大了豈不得一人分一處院子?將來再有侄兒侄女降生,到時候倘院子不夠,再來回折騰也麻煩。”

他一身正氣、光明磊落,又體貼又知禮地說:“我孤身一人,睡得了多少地方?隻如當初時官兒在我家時一般,借宿在他院子裡,或借他前院書房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