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1 / 2)

桓淩出京數月, 戎馬風塵, 給宋時捎回來了一套使用報告——包括一封用後體驗書, 一套描寫遊標卡尺外形和使用方式的曲子。

“……得吾弟惠贈連璧雙尺, 用以探深度長、校準圓徑, 靡不精細至毫厘。佳物惜未得賜名, 吾見其以小尺環大尺,形似鴛鴦雙抱,故自為之名曰‘鴛鴦尺’。”

宋時看見這個名字, 簡直眼前一黑。

好好兒的遊標卡尺, 就不能不給人家改名嗎?這鴛鴦……是比三元強點, 可、可這麼一改就小情小調的,沒有大工業的厚重感了啊!

他當時明明跟桓閣老說過這尺叫遊標卡尺,桓小師兄接著尺時怎麼會不知道名字?可彆跟他說桓閣老年紀大了, 老年癡呆,能混到閣老級彆的哪個不是過目不忘的人精?

肯定是他送尺時就沒提這尺的名字!

桓閣老誤我!

宋時痛呼一聲, 簡直不知該怎麼把這篇文章拿出去給人看。不給人看吧,他辛辛苦苦描出的遊標卡尺, 周王和那些工匠連個短評都不發的,好容易桓師兄給他寫了長評,不傳出去他的虛榮心得不到滿足;給人看吧, 估計這尺過不了幾天就得改名鴛鴦尺了……

六百年的時光, 人類審美是怎樣變遷的?為什麼所有他搞出來的現代產品都有了個和原名完全不同的名字?

宋時無奈地閉了閉眼, 摸出一瓶清涼油抹在太陽穴上,頂著暴擊繼續看他的體驗報告。他不光寫了一份散文論述自己收到卡尺之後的心得, 還附了一套《鸚鵡曲》,將尺子外表到量外徑、內徑、深度的手法次第講解分明:

似灘邊鴛鴦並尾,比翼連枝時時對。更須金線密密纏,恐怕分拆雙尺。

刻梅枝連作鵲橋,顧將遍身通貫。忍撥孤翅向東西,為料量彆離長短。

……

宋時又抹了一把清涼油在臉頰上,熏得眼睛有點辣,眼角微濕,鼻子也有點堵。

這套曲子要在擱後世看,簡直就是情詩。

幸好是在這個時代,詩人寫閨怨、寫幽情都是尋常事,通通都能推到思君憂國的情懷上,公然傳出來也沒幾個能懷疑到他是給師弟寫情詩,頂多說他的曲子一句“善寫閨情”。

宋時給自己做了幾遍心理建設,才將那套《鸚鵡曲》從頭到尾看完,拿信紙扇著臉,不知該誇他有文采,還是說大男人寫這種東西太肉麻了。

不就是個遊標卡尺麼,這又是鴛鴦又是比翼連枝的,搞得好像很曖昧似的。那下次他再給寄個瞄準鏡過去,他是不是又得寫“瞄準芳心”什麼的了?

文人真是……

宋時正嚴肅批評著這種戀愛腦思想,不防忽聽門外叫了聲“時官兒”,接著房門響起兩聲沉沉的敲擊聲。他就像個自習課上偷看漫畫,卻忽然發現老師的臉正映在後門窗戶上的中學生,忙忙地把那疊信紙往案上的書裡一夾,站起來回頭應了一聲。

房門推開,卻是他大哥從外頭進來,見麵便詫異地問:“臉怎麼這麼紅?熱成這樣子怎地不開門?”

是啊,八月間天還有點兒熱,他的書桌擺在窗戶下,陽光曬得臉愛發紅。

他拿眼角餘光掃了掃窗外,隻見霞雲漫天,看著就熱煞人。宋時拿起一旁的涼茶水灌了一口,定了定神問道:“大哥來尋我,可是為了西涯園子的事?”

他們一家最後挑定了西涯那套宅院,他爹回京後看了幾趟,便拍板買下來。正好他回鄉時把福建的農藥、水泥、玻璃廠賣給了同僚,再加上這兩個月沒捎回家的俸祿和常例銀子,連買房帶裝修都足夠了,也不消變賣家裡的產業。

這兩個月西涯的院子一直在裝修,等修好便能將女眷和孩子們也接進京了。

裝修時宋時自然要當總設計師,裝修時就先安排人挖開地麵,在各院地下裝排水係統,各院的正房、廂房不管有沒有人住,都先在兩側隔出了浴室和衛生間,單獨開門向院子裡,方便用水。

這座宅院臨著海子邊,能打出地下水來,他索性就叫人每個院子裡都打了水井,井台裝上手搖壓水泵。如此一來,各家便可直接在自家院子裡打水使用,不必擠到一口井取水,也不必一桶桶從正院挑到各處缸裡,省了許多勞力,也省得用缸儲水不乾淨。

因這房子是翻修的,隻用水泥加固,仍以木質為主,窗台下仍要放置儲水的大缸,以備火災。隻是這缸裡的水不供人喝了,就能養一缸碗蓮、幾條金鱗鯽魚或鯉魚,給院子裡添些風景。

院前院後原本就種了不少桃、杏、桂、杞、楊、柳、榆樹,宋時隻使人在各院內角落間種了些夾竹桃和冬青——他們家院裡的水麵太多,到夏天易孳生蚊蠅,這兩種樹都有殺蟲效果,多種些可以防蚊蟲。

而且北方冬天要燒火炕取暖,煙囪裡常有濃煙飄出來,這兩種樹也有吸附煙塵的作用。隻是將來孩子們搬過來後,得仔細提醒他們不要亂碰夾竹桃。

燒火炕的灶就安在耳房隔出的浴室裡,到冬天通開煙道,晚間燒上一鍋熱水洗澡,灶裡滾燙的煙氣便順著夾在牆間的煙道流到臥房裡,洗過澡正好躺在燒得暖暖的炕上入睡。

室內地麵原先鋪了地磚,不過用得久了,有些地方磚麵已開裂,有些地方踩得凹陷了,又年久受潮,磚縫間生了雜草。他索性叫人都拆了,重新夯實地麵,用水泥抹平地麵,再尋木匠打製龍骨、木地板條,各屋都鋪成實木地板。

如此一來,地板離著地麵有空隙,濕氣不易上來,地板下又有空氣層保溫,腳下便暖和得多。

至於玻璃門窗、紗簾、百頁窗之類的基本設計更不用說。他還考慮到人體工學原理,按著三個侄兒的身高給他們做了小學生升降式課桌椅,以便保證他們能坐直身子寫作業時,眼睛離紙麵三十到四十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