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1 / 2)

張閣老頗有些好奇地問:“這是傷藥?就如同白藥一般內服外敷?”

不能內服!有毒!

用無名異和生石灰炮製出來的, 比石灰藥性還烈, 必須加百倍千倍的水化開再用。喝是肯定不能喝的, 不然會燒壞腸胃, 頂多是或含漱。外用可以消傷口沾染的刀兵、汙物之毒, 清洗創麵、膿瘡, 還能治治皮炎、濕疹;內用就是治口瘡、潰瘍、齲齒……那個痔瘡。

不過若吃了牽機之類劇毒,拿這藥調成淡櫻桃紅色服下去,再摳喉催吐, 不光能吐出毒物, 也能解胃中殘毒。

中了毒喝點這個洗胃, 總比喝金汁強。

總之這藥重要的功用很多,治痔瘡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項。

張閣老驚歎道:“這藥竟還能解牽機之毒?當真有效?”

宋時道:“無名異本身就是極烈的石藥,牽機這類草木提煉的□□遇之即腐, 所以能解毒。但這解毒也是要先催吐,剩下一點這藥恰能洗去那些殘毒, 又不至藥性太大而傷了腸胃。不然兩種毒性積在體內,隻能壞得更快。”

那也是難得的良藥了。

且這些日子朝中為著馬尚書下獄後留下的兵部尚書、山東左布政等位子連推了幾場, 彈劾文書飛如雪花,如今兵尚之位還懸在左右侍郎間,沒爭出個結果。如今急得他口舌生瘡、牙齒腫痛, 都要把冰片、青黛當飯吃了, 若得這藥管用倒是個好事了。

張閣老摸了摸腮, 厚著臉皮問學生:“果然是良藥,你當初配了多少?”

即便沒有送彆人的, 也得有孝敬老師的。

宋時從家裡分裝了一小瓶高錳酸鉀,寫了個說明書,一並裝進錦匣送給張老師。說明書不光有用法、禁忌、適應症,還調出合適的顏色塗在紙上,注明不同顏色如何應用——這個藥的用法太複雜了,還有強烈腐蝕性,他怕光說說回頭老師忘了,還是配上說明書的好。

張老師叫人把盒子收到內室,含笑誇道:“人道不為良相,即為良醫,你學得倒多。”

沒辦法,這都是用到了不得不學啊。

宋時苦笑著領了他的誇獎,又聽老師指點工作。他如今在院裡編書教學,是個與世無爭的清淨位置,張閣老除了提點幾句事關他本身的事外,也不與他談政事,隻問他如今編書編的如何。

還是在編《官常典》的宗藩部,如今北齊、北周、隋朝都已編完,如今正在整理唐高祖武德年間史料。

編這種典章其實有點枯燥,並不像普通史書那樣以人物、事件入手,還能看出點趣味。他現在正編的宗藩典就像會計、不,頂多就是個會計助理,登記某某職位職稱幾品、封邑多大、能娶幾個妻妾,核發工資多少之類的。

而且前朝記錄有時還是有錯的,得多找幾份史料對照查證。

這部大典起碼得是個《永樂大典》級,說不好還能趕上《四庫全書》,又不是電子版能隨時改寫,一但寫錯就得影響後世不知多少曆史學家、考古學家了,怎麼敢不小心?

他當初考個狀元也隻看了《通鑒綱目》,如今卻是連原本的《資治通鑒》都按著手下正編寫的朝代看了一遍,更不用提二十二史了。

也就虧得他是學曆史出身,大學寫論文時也沒少查資料,知道怎麼從起居注、編年史、斷代史裡挖需要的史料,不然工作時怎麼節省出時間來乾私活?

大家雖然都是朝卯晚未的點卯上下班,可他的工作效率還能更高些,擠出時間學現代知識。雖然學的也就是個初中數理化吧……

不,其實連物理都還沒工夫看呢。

他心中微微感慨,在老師麵前卻不提這些,隻說自己一心編書,不敢懈怠,如今正整理著唐初九品封爵該給賜的食邑、隨扈、爵祿、品階、命婦封號之類。

這九等封爵,第一等便是王。

周禮曰:唯王建國。皇兄弟、皇子皆封國為親王,食邑萬戶,正一品……

他兢兢業業地背書,在老師麵前充好學生,張閣老卻叫他這句親王封國擾得有些心亂,擺了擺手道:“你能勤謹編書就好,若再有什麼讀書心得也可回來與為師說。”

這就是要放他回去了。

宋時心下一鬆,含笑答道:“學生明白,學生在家時也教導幾個侄兒,教學相長,也有許多新領悟。”

張老師原本要叫他回去了,聽說他有新領悟,忽然想起他在福建連辦了兩屆講學大會,到了京裡卻沒辦起來,感歎了一句:“今年朝局不安,卻不是辦講學會的好時機,可惜了。但願明年一切安穩下來,得些工夫清清靜靜聽一聲講學。”

老師太高看他了,他從來也沒講過學,就是個主持人而已啊。

宋時連忙解釋:“學生隻僥幸中試,又不是經年治學的名儒,怎麼敢提講學兩字?往年辦講學大會,都是請地方名士來講,學生隻居中主持而已。”

京裡是名家聚集的地方,但大儒不是在翰林院當著學士,就是在國子監當著祭酒、司業,他一個六品編修也請不動啊。若放著學問好的前輩不請,反而請了後進,那還算什麼論壇峰會,不就跟大家平常聚在一起講學論道的普通文會一樣了麼?

張閣老笑道:“你怎麼請不動?彆人請不動,你若來請麼……”

連他這個老師都想試試。

他一年到頭忙於朝政,吏部所經派係之爭更格外激烈,若能有機會聽聽講學,不問俗事,也是難得的放鬆消閒。不過兵部見空著一個尚書位,光為推舉這個新兵部尚書,便足夠朝堂爭上一陣子了,便是真有講學他也無暇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