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1 / 2)

桓淩出京, 不知多少人暗自慶幸。

無他, 這個人實在太能彈劾, 也太會查案。當初憑著一本戲查出兵部貪腐;祖父出京、家事敗落後還敢硬抗有周王和賢妃做靠山的馬家。結果竟將一個兵尚、一個禦史拉下馬, 自家還毫發無損的跟著周王出京巡察……

而他還是周王姻親。雖說正他把馬家劾倒, 可他偏向周王的立場絕難改變, 若在這場立後之爭中有他插手,誰知他還能乾出什麼來。

如今連他都去了邊關,賢妃才算是一點倚仗都沒有, 再難爭後位了。

兩位皇子的支持者心寬三分, 該收買言官的收買言官, 該赤膊上陣的赤膊上陣,漫天請立皇後與彈劾對方的奏章橫飛,誓要趁這機會定下後位與儲君之位, 壓倒排行居長的周王。

議立皇後的理由都是現成的:齊王即將成婚,宮中豈能無皇後主持!

周王的婚事一波三折, 正是因為後位虛懸,德妃管理六宮名不正言不順, 以致隻選了一個桓氏女作王妃,後頭還要靠聖上親自賜妾。之前中後宮無主,選出來的皇子妃不可聖意;若得立一位賢良淑德的皇後, 親掌選秀事宜, 自然能將後頭諸皇子的親事辦得妥妥帖帖。

尋常臣子不知桓家如何獲罪離京, 德妃、容妃背後兩家豈有不知的?那句“嫁少年才子,何如嫁少年天子”背後本就有她們兩宮推手, 隻因自己也不乾淨,不敢公然挑明,但在本章上點出桓王妃這個名字,就夠勾起聖上心中不滿了。

周王出宮之後正在滿朝文眼目下,要挑刺有什麼挑不出來的?

不多久便有劾章彈奏王妃不賢孝,以至周王出宮後常有憔悴之色,如今周王出京,王妃亦不常入宮侍奉婆母……

周王妃懷著身孕還要上表自辯,幸好府中李氏是禦史之女,文字清通,能代王妃擬稿,再加上宮中賢妃上表力保,儘力應付過一波波彈劾。

諸多彈章中,竟還夾著幾道彈劾桓淩的——趁他不在京裡,不能及時上本辯白,該彈劾的趕緊彈劾了,不然等他回來,恐怕罵不過他!

但桓淩此人實在尋不出什麼錯漏,他既不受賄賂也不好女色,禦史之職更是做得兢兢業業,連出門聽個戲都能摸出要案來……唯一可彈劾處,就是斷袖了。

當初聖上不處置,或許是看在還要用他查馬尚書一案的份上,如今馬案已定,他人都隨周王流放般出了京,或許再彈劾便有處置了呢?

雖說拿此事彈劾有些對不住宋三元,可大位之爭麵前,才子之名也終究隻是浮萍。待到過幾年新皇上位,此事沉埃落定,再把他提拔回朝中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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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他一個老實本份的翰林編修,白天認認真真當值編書,晚上便回家教導侄子念書,順便幫大哥講講作文思路,準備下場科考,萬沒想到還有人能彈劾他——

彈劾他跟桓淩斷袖!

這事不早都過去了嗎?聖上都說過不乾朝政,這些人現在翻出來,是打算乾什麼?他一個從六品編修,再升也就升個侍講,離著五品侍講學士都還有好幾階要邁,彈劾他有何用?

是彈劾桓淩,再劍指周王吧?

宋時在翰林院中見到那幾份彈劾文書抄本,看著上頭一條條違背倫常,公然以夫妻自居,損傷朝廷臉麵、敗壞風俗……知道的是他們倆搞個對象,不知道的以為他們倆帶著全世界好男風的同誌在朝上□□,滿宮插遍了彩虹旗呢!

堂上便坐著他的老師曾學士,見他一張臉幾乎埋入彈章中,看得肩膀微顫、手指用力得幾乎將紙邊扯爛的模樣,倒不忍心責怪他,憐惜地說:“人在朝中,哪有不挨彈劾的?你也是無妄之災,上個請罪折子便是了,聖上知道你清白,自不會加為難的。”

他抬起頭看著曾學士,不平地說:“這分明是誣陷我與桓兄!我們何曾公然以夫妻自居了?何況這滿朝文武哪個不是好端端的娶妻生子,朝堂內外一片雍和,他這奏本中竟將當今清平之治說成是有敗德悖倫之風,是有何居心!”

他才不服罪,他要反訴!

周王在時不敢提斷袖的事,周王一走就拿這事攻訐他?當誰不是閣老弟子,背後沒靠山來著?

今天的工作不做了,回家寫辯罪文書去!不叫這群人領略他二十多年小論文的功力,他們就不知道三元是怎麼考出來的!

他滿麵羞憤地向曾學士請了假,回去便鋪開紙寫辯罪折子。

那幾道奏本上彈劾他什麼,不就是跟同朝官員搞對象嗎?他當著聖上都敢認,現在有什麼不敢認的!

他將自己和桓淩確有私情一事輕輕承認下來;而後便引了《大鄭律》戶婚篇證明大臣斷袖並不為罪;再之後便針對那些人彈劾他敗壞風化人倫一段反劾對方。

當今天子聖明、朝堂清平、百姓風俗淳厚,堪比上古堯舜禹三君之治,何曾敗壞?誰能敗壞得了?

為了彈劾他一人,竟不惜謠言誹謗當今聖治不清明,國朝風氣鄙薄。如許險惡居心,他身為朝廷大臣豈能容忍!雖然他不是言官,也要任一回言官之職,請聖上整頓這種為了陷害政敵,不拿出其犯罪實證,而以洶洶謠言汙人,逼人辭官的風氣。

他不隻要上本,還要去座師張閣老麵前告狀,請老師給他撐腰。

張次輔好容易得了個三元及第的門生,自己都捧在手心裡,輕易不舍得用他,卻叫人抓著點私情彈劾,心裡也正不快。見他遞帖子上門,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便將他叫進書房,溫言安慰:“這樁事的根底我儘知之,你不必擔心,上個請罪折子就是,我尋人替你辯白。以為師的身份,足以保得你平安無事。”

這些人彈奏桓、宋二人私情,無非是為斷了周王的臂膀,好讓他無緣大位。但此事最終要看聖意,豈是看哪家奏章多的?

說句不好聽的,若是上本就有用,周王的婚事能一拖三年麼。

他著意安慰弟子,宋時卻道:“那些人彈劾學生為的是什麼,學生也猜得到,但學生卻不敢認這罪。這罪名隻要學生認了,我師兄不在,便是我代他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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