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章(2 / 2)

這要不是領導坐在對麵,他說什麼也得讓小師兄嘗嘗自己的勞動果實啊。

他低著頭一筷筷地夾魚肉吃,享受著這份無言的關切。對麵的江師爺吃得比他快些,撂筷後恰見他正揀魚肉吃,還是整塊好肉,不由得想起方才看見桓大人拿著他的食盒挑魚肉的情形……

咳,方才不曾說,現在也還是不提了吧。

這一餐飯吃罷,宋時便提議大人先去碼頭客棧休息。他們回城幫楊大人傳信,等周王傳召楊大人到府議事。

廠區畢竟有煙塵汙染,不是久留之地。

楊大人欣然同意,重紮上頭巾,一行人黑紗蒙麵,雄姿英發地出了園區。送他們來的車還在外頭等著,楊大人卻還是騎了馬,隻讓江師爺與士兵乘車在後頭隨行。

他們三人並轡走在前頭,說話不虞叫人聽見,楊大人方問宋時:“本官見那些流民懂得列隊,做活、吃飯時也整齊劃一、頗有章法,你們是如何訓練出來的?”

那種規範化的動作嗎?

這是管理學基本知識啊。

他們曆史與文化旅遊專業雖然分在曆史學院,本質其實也就是個旅遊管理專業,這個知識點他記得牢牢的。

一百多年……啊不,四百多年後的科學管理學派的領軍人物泰勒老師就身體力行,通過搬鐵塊實驗分解細化工人勞動步驟,以達到提高勞動生產率的目的。現如今他也就是追隨後輩管理科學大師的腳步做了回實驗,試出了比較科學合理的工作方法罷了。

按著這種方法,工人一天休息的時間更短,勞動生產率更高,又不會累傷肌肉,工作效率不就提高了麼?

勞動生產率高了,產品成本自然降下來了。他們大資本家要的就是提高效率、降低成本,從而達到賺錢、賺錢、賺錢的目的,彆的都不重要!

何況他如今已經是比資本家更凶狠殘暴的封建地主階級了!

宋知府冷血、殘暴、不知自省地答道:“大人不知,平常人做活往往隻憑一股蠻力,初時有力,做久了力氣耗儘,行動便遲緩,甚至往往就在那裡擺個樣子,磨蹭著等休工。若有那等實誠人,累了也不肯休息,硬撐著苦乾下來的,又容易在體內暗積隱患,更不可取。

“下官從前在桓家讀書,近又隨師兄習武,深知張馳有道的道理。因此下官便叫他們學著最會乾活的人的動作,又依著體力稍弱的人疲累速度安排休息。若做事時姿勢端正,又在身體疲憊之前及時休息,不叫筋骨過力,便有力氣從早乾到晚,亦不易受傷。”

至於讓他們排隊,是因為排隊出入、領東西效率高,看著也整齊。

現代人從小就學排隊、學紀律,這些都是骨子裡的東西,帶到哪兒用到哪兒,自己有時也意識不到。

桓淩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古代人,還是跟楊大人一樣巡查過陝西兵備的,更理解大人心思,主動替他解釋道:“宋知府倒不是以練兵之法練這些流民的,隻是此處做的活計離不開火窯、滾水,稍有差遲便會傷到他們自身,所以格外講究遵規守紀。那些百姓自己心裡也明白這點,又有宋大人親自關懷,吃得飽穿得暖,感他活命之恩,乾活時就更聽話。”

他是個太平知府,做什麼要練兵呢?這些做工的人隻是感念知府恩情,格外聽話而已。

如今軍中那些不聽話的士兵,要麼開始選的就不是良家子,而是油滑的市井惡少;要麼就是讓軍中舊有的風氣浸染,改了性子。若軍中糧草供給不足,那就是再老實的良家子也不能用心訓練了。

若要改變這情形,首要的是保證衣食,然後上麵將官立身要正——上行下效,這園子裡若非有宋大人約束,如今至多也就是本府原有的那些礦山、灰窯、貨棧、碼頭上的情形。

楊侍郎輕輕點頭:“太·祖在時定下軍屯之法,如今多半已拋荒,好良田也叫人占去,這些年不知敗了國庫多少錢子。如今好容易朝廷換將,可將原先私占軍屯、強令兵丁為奴仆的風氣掃清,本官也有重整軍屯之心。”

“也不必須做成漢中經濟園這等氣象,隻要能將屯墾兵丁養出那樣令行禁止的規矩,本官便滿足了。”

怎麼宋時就做了陝西知府,不能像桓淩似的做個禦史,隨他踏遍邊關呢?就連桓淩這個禦史都是指給周王的,不能輕動,不然他一封奏折上去,帶他到榆林等地整治軍屯多好!

憑他們弄出這麼大個漢中經濟園的本事,豈不能把邊關那些無衣食為靠,要逃到外府就食的百姓都安置起來,也養成這般能乾、聽令,適合入伍當兵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