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章(2 / 2)

不論如何,周王分明手持祥瑞,卻不以此邀名買好,反而一心隻想著國朝錢糧大計,確實是器量寬洪,以百姓為重的賢王。

李總兵心中悄悄思量著,麵色不異,接下來周王一行要查看營中器械、將士操訓情況時,卻又比之前更儘心,將自己掏腰包養出的精銳親兵都送到了周王麵前。

尋常兵丁都是從百姓中征發來的,年紀、壯弱不等,唯這些親兵是他親自訓出來的,哪怕是遼東這伸不出手的嚴寒天氣,也能騎著馬踏雪馳騁,在訓練場上舞刀弄劍,也能對著靶子打出槍槍皆中的好成績。

周王看得目不轉睛,拍手叫好:“實在是好漢,這樣的天氣裡、穿得這麼多,也能操練起來。”

桓淩卻周王更專業些,讚道:“這些士兵的手也穩,火力也壯。這樣的寒風裡,還能穩穩地點著火繩,按在□□池裡,若換個不利落的,到這等天氣,手裡的槍就隻得當榔頭用了。”

周王聽著他講解,看著那些士兵倒□□、點火繩時戴著不知是毛線還是棉線的五指手套,輕笑道:“果真是有毅力的良兵,也有李總兵關愛士卒,叫人做了手套的緣故在其中吧?這樣冷的天氣,若不戴手套,隻怕這些士兵取火時,手就要凍壞了。”

李總兵忙起身遜謝:“這手套還是殿下帶來的裁縫教軍中輔兵織造的,若非如此,這樣冷的天氣裡軍士們手都凍僵了,拿取□□壺、點引線引火時就沒這麼利落了。”

周王皺眉道:“若再有這樣天氣,就叫人都穿戴齊了再操訓吧。天氣這們冷,若寒氣進了骨頭,落下病根可怎麼好。這樣冷的天氣裡達虜也常越境襲擾麼?咱們的軍士可有因寒凍受傷或敗戰的時候?”

若有這問題,他得請兵部向遼東多送些棉布、棉絮禦寒。

李總兵笑著解釋:“殿下不知,這遼東的天氣比遼西冷得多,此時還算好的,到了臘月裡便將一壺熱水潑出去,不等落地就結成冰了。到那時咱們的戰馬雖然趟不過雪地,打不得仗,那些虜寇、蠻夷就更打不進來。”

隻一入冬,他們便從城牆往下澆水,澆得一片城牆都凍得死硬,牆麵冰雕雪砌一般結實光滑,縱使虜寇不畏寒,也爬不上城牆。

而待到天氣轉好,虜寇縱來,他們這些精兵能拿得起槍、點得著火繩,便不畏這些零散騎兵的衝擊。如今更得了殿下派人傳授的線織技法,能做出緊裹手指,又靈活不妨動作的手套,春秋兩季天氣尚冷時打仗,還是他們遼東鎮更占便宜。

周王這才安心了些,又看過一般士兵的刀槍棍棒,便回了鎮守總兵官府,同幾個文人坐到火炕上回溫。

李總兵經此檢閱,越發覺出周王的好處,又派人取來二百條上好的掣電銃,連同二百套全新的鎖子甲、明光甲、山文甲一同送予隨行的儀衛正與護衛司指揮。

周王這一趟出行帶的人雖不多,卻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兵甲都是出京時新領的,不著正裝時就穿宋知府給訂做的軍大衣,倒不貪邊關這點東西。非止不貪,護衛指揮還拿出一支他們私用的、裝了瞄準鏡的好槍給李總兵看。

槍上的瞄準鏡是玻璃的,玻璃當中畫了十字線,線旁刻有數字,按著數字就可計算瞄準角度。雖然算數時麻煩了些,可用習慣之後拿起槍就能知道槍口準星在哪個格上打得最準。

比太·祖當初使人製的望山瞄得更準,用著更方便,隻是這瞄準鏡裡要用透明玻璃,還要磨出凹凸形狀,非富貴者不能用。

李總兵估摸著自己能備下幾支瞄準鏡,但要推廣到軍中便不可能了。隻看著剔透的光學玻璃就知道其珍貴,卻又舍不得放下,想找周王指揮借來多看幾眼。

那幾位軍官跟著周王一路東巡,也頗有點上級領導小組蒞臨指導地方工作的覺悟,又是跟二品大員打交道,自然不會吝嗇。不光將槍給他們,還連宋大人給配的望遠鏡也借他們看了,教給他們磨製鏡片的技巧。

就是將宋那人那鴛鴦尺改造一下,兩個遊翼尖上加個朝裡拐的小尖,如此一來就能卡在玻璃片兩側。調定長短後繞著玻璃轉一圈便知薄厚是否得宜,哪裡鼓出來就磨平哪裡,最後便得個光滑均勻的透鏡。

他們王爺早已上疏朝廷,奏請兵部給各地邊軍配備這些宋大人弄出的千裡鏡,隻可惜兵部撥糧餉兵備都不痛快,不如他們買些碎玻璃塊自己磨。

李總兵謝過他們的好意,借了望遠鏡和瞄準鏡回去,湊起軍中匠人研究如何製作。他們的效率竟比在漢中老老實實種田基建的宋大人還高,兩天後周王打算動身時,便把找他們借的東西還了回去,甚至拿出仿造的望遠鏡和瞄準器來。

彆人隻覺他們邊關有好匠人,並不多想,桓淩卻是身負著替愛人考察一切可投稿晉江文獻網的奇古異事的重任,當即問了李總兵是如何做成這些的。

李總兵神秘地笑了笑,將手中望遠鏡拿給他看了一眼:“其實這裡裝的不是玻璃片,而是冰塊磨出來的,隻能看不能用,做成後也怕它化了,須得在外頭冰雪中掛著。但咱們留下這個樣子貨,往後還有一個冬天叫匠人慢慢仿製,也省得等著兵部不知何時才能發下的東西了。”

隻是這鏡片是冰的,不能貼在眼前,怕凍壞人眼皮。不然他們軍中備上這些,日常巡防就方便多了。

他向周王道了謝,而後一撩衣擺,向周王單膝跪倒:“末將與遼東鎮將士蒙殿下施惠,謹記於心,不敢或忘。末將欲有所報,苦邊關無物,唯有撥幾名親隨侍從送殿下出遼東。”

前些日子聽下頭說有些馬匪蠢蠢欲動,還有外地進來的、帶著幾分軍中席氣,不知是不是達虜派來的奸細。雖說他麾下將士們已經拔除了幾處都不曾發現真夷,卻未必沒有漏網之魚藏在外頭。

他身為總兵官,既不能出遼東,也不敢露出與親王來往親密的形跡,隻得撥幾名不在軍籍、不犯忌諱、卻有一身真本事的子弟護送周王,保這位真心關愛士卒百姓的皇子平安回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