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4 章(2 / 2)

他現在反正踩在大鄭朝考壇頂峰上,沒人超越他之前,萬千以科考論英雄的才子文人、時尚先鋒都還要以他為風向標,他說曬黑了好看就是曬黑了好看。

當然,不那麼黑也好看。等回到漢中,給桓淩弄點牛奶、珍珠、七子百麵膜什麼的,慢慢地把他養白了,也是一種樂趣。

褚長史看著水稻標本,宋時看著褚長史吹得發紅的臉,各自想著心事,倒算得上“其樂也融融”。

不過天色略晚些,宋時便叫人端上晚飯,請褚長史早些用了飯便回去休息。將養一下身子,再收拾些周王用得到的東西,早點回京等著。

不管周王什麼時候到,他們做下屬的都得早早等著,不然他們人到了,嘉禾還不到,豈不急煞人了?

褚長史自不是那等不知輕重的人,晚上叫人用棉花、棉布厚厚裹了幾個標本盒子,裝裹得穩穩妥妥,掉到地上都摔不壞。又拿書匣盛了宋時印的實驗筆記,尋個精致木箱裝起來,又拿周王鈞旨調了三十名親衛護送,與宋時道了彆,直上京城。

他來漢中這一趟大半兒路程都在騎馬,到漢中府也沒歇幾天,立刻沿江東行,兩千裡地來回,竟比周王他們到遼東一千四百餘裡的路程花的工夫還少。

他與居庸關下,約定好的驛館住下時,周王一行竟還沒回轉。

並非隻因遼東氣候嚴酷,而是他們從遼東回來這一路上遭遇了幾波刺殺。遼東那樣冷的天氣,竟有人妝成馬匪,冒著寒凍在林間伏擊,幸有遼東總兵李朔所贈的家丁持千裡鏡巡視,早早發現匪徒,直接殺了上去。

那些邊軍殺人可比他們京裡養起來的子弟狠得多,先是一陣箭雨掠陣,而後便排成一個扇麵縱馬衝上去,在馬上裝火·藥、子·彈,近到五十步時才開·槍,一發下去白雪間便見血肉齊飛。

後來伏擊的漸漸知道他們有千裡鏡,能看穿那些人偽裝,不敢輕易出現,改在路上設下陷阱。陷阱上以厚雪覆蓋,以至前導車馬陷入雪坑,車軸脫落,不知費了多少工夫才將車重新抬出來,修整上路。

若非王府親衛每人除了軍中發下的胖襖、棉褲,還有漢中府所贈的全套衣裳靴襪,在雪裡乾活的多穿了幾層,真個能凍出事來。

然而最令人心冷的不是風雪,而是這一次次的伏擊、陷阱,背後都有朝中人物的影子。

他們最早抓到那些伏擊的“馬匪”時便覺著不對:馬匪的衣裳過於整齊、乾淨,兵器也是千鍛鋼製的好兵器,不是那等為求生計而入山為寇的匪徒所能有的。而在李總兵家丁衝殺下暫存的幾個殘匪也似經過訓練,搶在被俘之前便舉刀自儘。

他們連遇幾批劫匪,有殺的,也有跑得快的,卻都似對他們有所顧忌,不敢下殺後,後頭劫匪漸少,又有人在路上挖陷阱陷他們。他們原以為又有人來伏擊,將車卸下來圍在外頭以防箭弩,卻始終沒等來敵襲,仿佛對方的目的隻是攔他們一攔,拖延他們回程的速度。

李總兵的家丁奇道:“前些日子便聽我們老爺說有馬匪入遼東,原以為是尋常流寇或兀良哈虜賊,如今看來倒不像,古裡古怪的。”

不是賊匪,而是京中故人,隻為拖著不叫他們進京,而非要殺人滅口。

是不能還是不敢?

桓淩眯著眼看向京師,熾烈陽光與滿目冰雪交融在他視線中,映得他心底一片寒意:

是要拖著他們不能回宮繳旨,令陛下對周王失望?

是知道他們在漢中培育出祥瑞嘉禾,想在此地攔住他們,趁機去漢中搶奪?

是京裡的周王府……甚或小皇孫出了事?

他到周王車中私下說了自己的猜測,也報出了所猜之人。

尋常賊寇,甚至一般臣子,誰敢派人對皇長子車駕動手?何況這位長子隱然已被聖上厭棄,不會再礙彆人的路。除非他們本來的目的就不是周王,而是借阻攔周王之舉,對小皇孫有不利之處。

周王叫這些猜測壓得心口沉甸甸的,人也日益沉默,派了幾名親兵先往京城附近探聽消息。

桓淩隻怕那些人再有什麼動作,便接手了指揮親衛之則,安排哨探早晚輪班,擴大巡視範圍。如此小心翼翼地前行了一陣,前路卻越發清淨,車隊行進速度也快了許多。

他們雖不知對方有什麼後手,小心防備之餘,也抓緊時機加速奔向關內。車隊走到廣寧中屯時,恰好有一道聖旨傳到邊鎮,也讓他們這些日子的緊張和憂懼有所解脫——

九月底周王妃便平安誕下世子,聖上大喜,親自賜名賢。

鄭賢。

大鄭皇長孫。

才出生就得天子賜名。

看來他們周王府無恙,王妃與世子無恙,可以少擔心幾分了。

周王喜得貴子,更得知了父母妻兒都平安無事的好消息,頓覺心胸寬廣——隻要皇宮無事、王府無事,哪怕祥瑞被人劫走了都不那麼令人憂心!

他並非要靠祥瑞邀寵,隻是宋先生種出嘉禾,還願將其法推而廣之,令四海豐足,百姓安居。大鄭得此良臣,這才是真正值得他入朝報喜的,至於佳禾本身倒沒那麼重要。

反正有宋先生在,哪一年種不出嘉禾,明年難道沒有更大的喜訊可報?

一行人重又滿懷著欣喜和期盼啟程。越過廣寧中屯、寧遠、廣寧前屯便是山海關。

入關之後天氣比遼東暖和,雪地遮掩不住那麼多痕跡,永平又是北直隸大府,到處都是百姓住的村落,哪裡有遼東那麼適合埋伏的荒原。那些刺客也不敢輕動,終於絕跡。而周王一行則在永平府文武官員護送下急奔至居庸關,去見,或者等從漢中取來嘉禾的褚長史前來相見。

車隊將近居庸關時,親衛指揮使便派了最擅長騎馬的年輕衛士入關尋人。那少年軍士在雪天也能將馬打得飛快,眨眼便融入遠處畫中景致大小的城門,而他們的車隊軋著雪趕到城門時,一道披著綠袍的緋色身影也跨馬而出,迎上了這隊車駕。

褚長史從馬上滾下來,隔著車簾深深一拜,說道:“褚秀不負使命——”

請周王殿下帶祥瑞入京麵聖。

那可不是一株嘉禾,足足一箱嘉禾呢!前推幾千年不曾有,後推……隻怕除了他們宋三元自己壓過自己,也沒彆人能弄出這樣的轟轟烈烈獻嘉禾的場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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