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遲雖有一幅嬌柔麵貌, 身體底子卻是好的, 沒幾日, 病就已大好了。
她在房內喝完了最後一碗藥,放下碗,秋霜正好自外而歸。
“家主,羅將軍領著搜查的人一夜巡地百裡,行事很快,已先行回來一批了。”她近前, 小聲稟道:“奴婢方才去打聽過了,都說沒再遇到匪徒。”
棲遲一麵用帕子擦著手,一麵聽著。
秋霜又道:“羅將軍親口說,當初大都護為了剿匪三個月都沒回過府, 那日還會遇上幾個最多算是漏網之魚, 料想是真沒了。”
棲遲自皋蘭州一趟回來後, 也特地著人打聽了一番以往北地的情形。
最早北地爆發瘟疫是自牧群之中開始的, 而後一路蔓延至全境,有人說是天災, 也有人說是突厥有意為之, 但也不可考證了。
之後走投無路的越來越多,便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殺人越貨的盜匪。
伏廷殺伐果斷地派軍圍剿,緊接著就投身抵擋突厥入侵。
料想這幾個殘餘也就是當時借著戰事的空子才偷活下來的。
如今來看, 那些商路應當是安全了。
她放下帕子說:“將地圖取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秋霜轉頭去取了來, 在她眼前展開。
那上麵,她已用朱砂標出了路線來, 都是當時伏廷指給她看的。
秋霜看一眼那地圖,問:“家主想要在北地擴大買賣,可還要繼續做原先的民生行當?”
棲遲點點頭:“原先的買賣自然還要接著做,而且要選用好貨。北地民生艱難,需要的是經久耐用的好物,你叫下麵的鋪子以後利壓一成,隻賣質好的。物美價廉, 眼前雖是薄利,但不出半年,所有百姓都會認著我們商號的東西,不會再看二家。”
秋霜稱是,暗暗記在心裡。
這是為著長遠著想,以後自然都會再賺回來了。
棲遲細細想好了規劃,招手,喚她附耳過來。
秋霜卷上地圖貼近,認真聽完,接著便悚然一驚,低呼:“家主竟想將買賣做出邊境去?”
棲遲食指掩唇:“如今在都護府中更要分外謹慎,千萬不可走漏一丁點消息知道嗎?”
秋霜連連點頭,她進房時連門都關上了:“家主放心,自古商人位低,奴婢絕不會叫大都護知曉半分。”
棲遲這才露了笑,安撫她:“沒事,按我說的著手去辦吧。”
她最初做買賣時,是迫於無奈,但占了出身的好處,有足夠本金,可以很快立穩腳跟,又眼觀六路,善取時機,才能發展成如今的勢頭。
但無論如何,人若無膽,都終是一事無成。
倘若當初沒有邁出那一步,今日光王府早已不是光王府。
如今,也要敢於邁出那一步才行。
秋霜得了吩咐要走。
“對了,”棲遲往外看出去:“他回來了沒有?”
秋霜自然知道是在問誰,回:“時候已不早了,料想大都護就快回了。”
棲遲沒作聲,在心裡想,不知他這次會不會又直接過來。
這幾日伏廷雖忙著出入軍中,但真的隨時都抽空過來。
就在昨日,還過來與她一同吃了頓飯。
當時兩張小案擺在一起,兩個人也坐在一起。
她在他身側坐著,問他:以前我不在時,你都吃什麼?
他答得簡略:與常人無異。
她便知道,那是吃的不好了。
一個大都護怎該與常人吃的無異。
他似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拿著筷子不再言語。
她不禁笑起來,想讓他多說一些往事,可他卻不肯說了,最後隻專注地看著她說:下次。
下次便下次吧,反正來日方才。
棲遲將眼前的地圖收起來,自己常翻看的賬本也一並合上疊好,讓秋霜都放好了再出去,免得被他來時看見。
※
在軍中聽完徹查散匪的回報後,伏廷馳馬回了府邸。
他將馬韁交給仆從,剛要進門,羅小義打馬而至。
“三哥,軍中有你的一封信!”
伏廷停步:“何處的來信?”
羅小義下了馬,快步過來:“說出來你怕是不信,竟是那個邕王的。”
說著自懷裡摸出那信函遞過來。
伏廷掃了一眼,沒接。
他與邕王素無往來,唯一有過的交集便是上次在皋蘭州競買馬匹一事。
雖遠離二都,他對朝中皇親貴胄卻也有所了解。
邕王是當今聖人親侄,仗著與天家血緣親近,曆來驕縱跋扈,為人氣量狹小,來信能有什麼好話,必定是因為買馬的事生了怨尤罷了。
“不看,你看吧。”他說。
羅小義也不客氣,當即便拆開了,邊看邊念地看了個大概,嘴裡咦一聲:“這個邕王竟是來道歉的?”
伏廷本已腳邁入了門,又轉過身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羅小義見他看著,又往下看了兩眼,便明白了:“我說如何,原來也是暗諷,表麵上是說他家小子欺負過小世子,來道歉的,卻原來是想說嫂嫂買馬是挾私報複他,可真有臉……”
話戛然斷了,信已被伏廷奪了過去。
他拿在手裡自己看著。
邕王在信中說他教子不嚴,致使兒子欺侮了光王世子,更致於清流縣主帶著光王世子遠避北地。
然而都不過是幼子無狀,孩童耍鬨罷了,何至於叫清流縣主惦念不忘?連個民間的質庫都願為她出頭不說,後來竟還叫他在諸多權貴麵前折了顏麵。
如今來信給大都護,是想化乾戈為玉帛。有安北大都護庇護,又有何人敢再對光王世子無禮?彼此皆為李姓宗室,何至於互相生怨,隻會叫人覺得心無氣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