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衡從未想過,事情能如此輕輕地揭過。太過驚訝,以至於他還有一時間的失神。
唐璟看著他這樣子,心裡也就解氣了。
他昨兒晚上想了許多,思來想去,總覺得周侍郎那些話都是滿嘴瞎扯。他有時是容易慢半拍,可他不傻。隻要不傻,便自然也能看得出來,伯溫兄即便真瞞著他,也絕對不是因為瞧不起。
這裡頭,肯定是有原因的,至於是何原因,那是彆人的私事,告訴他也好,不告訴他也罷,唐璟都不很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是蕭衡的道歉。
如今人來了,雖說話也還沒有說出口,但在唐璟看來,已經不算什麼事兒了。
蕭衡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我什麼都還沒有說。”
“你是儲君,有些話還是彆說了。省得被人知道了,還道我膽大包天,肆意妄為。”唐璟知道他的態度,也就不大稀罕這一句道歉了。
可蕭衡知道,有些解釋還是少不了的:“當初我去小湯山,是便衣出行,就是為了看了看各地實際情況如何,並非有意隱瞞。”
“哦。”唐璟漫不經心地了一聲。
蕭衡又往下解釋:“之後未曾表明身份,也是不想因為這儲君的身份,導致你我二人生分。”
唐璟立馬不開心了:“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
他交朋友從來不看身份地位的好吧,隻要對胃口就行了。
“是我的錯。”蕭衡趕緊道,“我雖為儲君,可自小到大身邊也沒有什麼朋友,所以在交友一道上,便欠妥了些。”
唐璟白了一眼:“既然知道欠妥,往後就不要再這樣了。下若回交朋友,對方可未必有我這樣大度。”
蕭衡笑了笑,心裡知道這事兒總算徹底揭過去了,他也釋然了幾分:“下回,必定不會再這樣了。”
“那不就好了。”唐璟說完,又想到了一件事兒,“你說你字伯溫,不會是在忽悠我吧?”
“沒有,這本就是我父皇為我取的字。”
皇上取的,那這字應該也算是廣為人知了吧,沒準連他便宜爹都知道。唐璟琢磨了一下,想著自己應該是孤陋寡聞,若是對朝廷的事兒稍微精心一點兒的,也該知道取了這字兒的人就是如今的儲君。
說起來,他也不是沒有責任的。
既然字沒錯,唐璟也就沒有再斤斤計較了。不過提到了皇上,唐璟又來了興趣,往蕭衡旁邊挨了挨:“你是不是每日都能看到皇上啊?”
“每日需得請安,自然能見到。”
唐璟嘿嘿一笑,問出了自己最想要問得話:“那皇上私底下的時候有沒有提起過我?”
上回他進宮的時候,皇上對他似乎還不錯樣子。上回是因為牡丹,這回素油提煉一事比上回還要厲害,唐璟本以為皇上還會再召見一次,可是等到現在,卻也沒有等到什麼動靜。
所以他才有些著急,生怕皇上不知道他這段時間都乾了什麼。
蕭衡道:“父皇知道我與你有交情,還時常在我跟前提起你。言語之中,甚是器重。”
“真的?”唐璟眼睛一亮,他都已經這麼厲害了?
“自然是真的。這回父皇也是一早便聽聞你帶著司農司一乾人弄出來諸多素油,已經連著誇了你許多天了。還道京城裡與你年紀一般大的,沒有一個比得上你。”
唐璟都快要幸福地昏過去了,眉眼之間都帶著一股無法抑製的得意氣兒。或者說是輕狂也不為過了。
可他這樣,卻也不叫人討厭。
“也不算什麼,勉勉強強算是還過得去,當不起皇上這樣的盛讚。”唐璟說著口不對心的話。
蕭衡了然地一笑。這唐兄,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好懂。如此也好,他看重的,不就是唐璟的這份坦誠麼,不似他這般,連交個朋友都要藏頭露尾。
“話說起來,唐兄你這素油,我卻是從未見過。”
唐璟聞言,立馬拉著蕭衡往裡頭走:“這還不容易?如今工部的人已經將機子給整治出來了,榨出了不少油。雖說這機子如今差了些,但也勉強能入眼了。”
蕭衡起先進來的時候沒有注意,如今聽了唐璟的話,方才看了四周一圈。此處,說是一片狼藉也不為過了。地上堆著不少沒有打掃的木屑,中間立著一個機子,他旁邊還有一個尚未完工。
地上放著不少桶子,旁邊還散放著不少糧食,蕭衡湊近看了一下,裡頭儘是黃豆之類。
唐璟大喇喇地往旁邊的木凳子上一坐,開始誇誇其談。
蕭衡卻看著他坐的那凳子,若是他方才看的沒錯的話,那上麵,好像還蓋著一層灰吧。
唐璟卻沒注意到這個,隻道:“……先前我已經理好了章程,若是按照這章程來,要不了一個月的時間便能夠收工。那往後這大燕上下的油價便能降低不少。到時候富貴人家能吃上炒菜,窮苦人家亦能吃得。”
蕭衡目光從凳子上移開:“唐兄此舉高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