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策問場時,黎池吃掉了帶著的乾糧,過午時後直到未時三刻才交卷,他也是全考場第一個交卷的考生。
黎池每次提早交卷路過隔壁號房時,都能受到裡麵考生略帶慌亂的目送‘禮遇’,到最後黎池都覺得那個人可能都惱上他了。
就像前世的大考小考一樣,雖然輪到黎池目送彆人提前交卷的次數不多,但他也很討厭彆人提早交卷,那會讓他感到有一點慌亂焦躁。
當然,現在的黎池,已經不會因為彆的考生提前交卷而心緒起伏。即使全考場考生都交卷了隻剩下他一個,隻要規定的交卷時間還沒到,他都能不動如山地認真做題。
雖然看起來黎池的府試考的很順利,可他自己卻知道,帖經自然沒問題,可墨義雖然可以照著官定注文版本上的注釋,直接默寫句子的譯釋,卻顯得太過死板。
若是能在保證句子譯釋正確的情況下,再融合添加一些其他版本的注釋,這樣就能顯得不那麼死板,考官也會覺得他有自己的見解和思想。
再就是策問,黎池明顯感覺到了試題難度的增加。這次的帖經場和墨義場,他都是沒到午時就提前交卷了,可策問場他卻比縣試時還要多花了兩個小時才交卷,雖然府試的考卷要更難一些,花長點時間揣摩無可厚非。
可他卻察覺出了自己的薄弱點:在對四書五經的理解上,知識麵還不夠寬廣。
知識麵不夠寬廣,這就導致他在對一個論點進行論證時,論據太少,做不到旁征博引、信手拈來。
雖然最後他取巧,用了《通史》中的論據來進行論證,最後的成文也算是新穎特彆,應該能從眾多大眾文裡脫穎而出,可他自身的問題還確確實實地擺在那。
黎棋經曆過縣試時自己兒子提早交卷,因此對於這次府試黎池再每天都早早地就回客棧,他接受良好。甚至在第三天策問場時,黎池沒有前兩天回來的早,他反而還擔心了好一陣。
策問場考完的晚上,黎棋對黎池算了一筆賬。
“我們初八到的府城,到今晚為止已經住了十一天,等三天後府試放榜之後,若再耽擱上一兩天,我們大概就一共要住上半個月。
那花在住宿上的可能就有三兩銀子,再加上均分到每天差不多四十文、一共半錢多的銀子,食宿上我們大概要花上四兩銀子。”
黎池也跟著默算了一下,“再加上來回路上的花銷,這趟府試的花費應該在七八兩銀之間,若是再給家中帶些禮物回去……”
“不帶禮物回去,走之前你爺爺和奶奶都說過了,府城這麼遠,帶禮物回去一是不方便,二也怕弄丟了或被賊人惦記上。”黎棋又說,“家裡若有欠缺的東西,到時就在縣城買就是了。”
“這樣算的話,我們帶的銀兩還能剩下四十來兩,八月再來參加院試的花銷也夠了。若我院試僥幸得中了秀才,我會再準備三年,再才去參加之後的鄉試和會試,這三年的時間應該能湊足後麵趕考的費用了。”兩世的家境都如此,黎池已經習慣了這樣一點點、一步步地籌謀計算。
黎棋在心裡算了一會兒,才開口:“幸好小池子你自己有打算……考童生試的花銷都是你自己抄書掙來的,更彆說家中的造紙進益,不然就我們這些沒用的長輩,怕是要生生把你耽誤……”
說到後麵,黎棋心裡真是酸疼酸疼的,他們這些做長輩的不但沒能為子侄出把力,還要反過來靠子侄拉拔家裡。
黎池傾過身體,伸手拍拍黎棋的胳膊,誘哄地安慰道:“爹,可不能這麼說!我們是一家人啊,要不是你們送我去族學讀書,也就沒有現在的小池子了。”
“唉,不說這些了!”黎棋使勁眨了眨泛起癢意的眼睛,調轉話題。
“三天後府試就放榜了,我聽客棧的其他人說,若是你榜上有名,除了要去參加知府擺設的宴席外,還要邀請幾個好友一起吃酒慶賀一番的,我看你開考前常去折桂樓,也應該是交了幾個朋友的,那你也應該叫一桌酒食招待他們?”
黎池也沒說榜上有名是‘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他有把握應該能上榜。“那爹給我預留四五兩銀子,若我得以上榜,我就在折桂樓叫上一桌酒食,請同年友人們一起慶賀一番。”
鴻運客棧的一道水煮魚、一盤白菜絲再加一盆米飯,就要五十文錢,在折桂樓叫一桌酒食沒有四五兩銀子是不行的。所以黎池他們其實是真的節儉,要是黎池出去交際請客的話,彆說他們帶的五十兩銀子,就是一兩百兩銀子都能輕鬆用完。
三天後,如同縣試時一樣,榜單與考卷俱都張貼上了府衙外的公示欄。
臨淮府轄下五個縣,根據該縣對應的上中下縣中的不同等級,該縣縣試榜上的名額相應也有不同。最後五個縣的縣試考中的考生,加起來一共有六七百人,也即是參加府試的人數。
可府試卻是從這六七百人中,優勝劣汰選出一百來人張貼上榜,因此張貼府試榜單和考卷的公示欄,倒也和縣試時的差不多高大。
可榜下的人群,卻比縣試時要多得多了!
像黎池他們這樣沒有家丁小廝去幫忙看榜的,就要自己披荊斬棘擠到人群裡麵去,可黎池擠了好幾次,都沒能擠進去……
倒是黎棋,三十多歲的年紀,又一直做慣農活的,練就了一身比小廝和文弱書生要大些的力氣,拋棄了自家兒子,幾下就擠了進去。
黎池:……
正在黎池望著人海興歎時,人海中傳出了黎棋激動的聲音,“小池子!小池子!你中了!你又中了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