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黎池被士兵敲擊窗格的聲音驚醒, 彼時號房內還光線昏暗著。
“甲三號考生, 請來領取試題和答卷。”
黎池迷迷糊糊地, 下床時腿一軟就一個踉蹌, 不過立即就穩住了身形,半拖著鞋跨步過去接下試題和答卷。
分發試卷的士兵走開了,黎池坐回木板床上, 感覺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既然已經在分發試題和答卷了, 就說明已到辰時即早上七點多了。黎池身體中的生理鬨鐘是很準時的, 一慣都是卯時中即早上六點就醒了,結果他竟然睡到了辰時開考才被驚醒……
黎池用食指按壓著一跳一跳地漲疼的太陽穴,過了一會兒, 仔細感受過自己的身體狀況後, 他得出結論:他可能是著涼了。
農曆八月中旬已經是秋季了, 加上號房內濕氣不散、晚上睡的又是不保暖的木板床, 即使他特意多穿了一件厚實的外袍進來,也沒能防住。
連考九天的鄉試才剛開始,而他就已經有著涼的征兆, 這情況實在太糟糕了。
然而事已至此,心急慌張也沒用了。
黎池把帶著替換的襪子也找出來穿在腳上,然後才穿上鞋子。也不知道是因為已經開始發燒了, 還是因為在這秋天就穿了兩雙襪子,總之他感覺兩隻腳熱烘烘的。
護住雙腳、防止腳底涼氣上湧後,黎池又穿好外袍, 將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的。雖然現在情況不太樂觀,但首先還是要護住自己的心氣兒,不能頹喪,否則心氣兒神一垮就真崩了。
在其他考棚裡已經傳出‘嘩啦啦’的翻試題的聲音時,黎池依舊不緊不慢地生火,燒了半陶罐開水。
雖然嘴裡沒味沒有食欲,黎池還是就著開水吃下了三張餅皮,並且將陶罐裡剩下的開水也喝完了。
等黎池不緊不慢地做完這些,他腦袋也清醒很多了。同時也真切地感受到身體的症狀,低燒、發冷、流清鼻涕,是著涼感冒了。
黎池雖然告訴自己不要慌張,但心裡也是真的緊張的。雖然再等三年也不是等不起,可這會打亂他的人生計劃,也會帶累家裡。
架起‘桌子’,擺好筆墨硯台。黎池看著手裡的三份試題,做了一個決定:要趕在感冒尚不嚴重、頭腦清醒的時候,把費腦子的事先做了。
因為科舉革新後,現在鄉試是連考三場、連考九日,且考生被鎖在考棚裡減少了舞弊可能,所以三場的試題和答卷在一開始就全發給了考生。也即是說,隻要做完這三張試題,這場鄉試也算是結束了。
因此,黎池決定趁他腦袋還清醒的時候,抓緊時間快速答完試題。
不過,在黎池瀏覽了一遍三張試題後,預估出沒有四天時間,他是做不完的。果然,鄉試不愧是鄉試,題目還是很有難度和深度的。
感冒這種病,有時來得快也去得快,但有時又拖拖拉拉能拖上十天半月的。四天時間,黎池不確定他能否頭腦清醒地撐住。
於是他決定改變計劃,先將第三場‘策問場’的三篇策問的答題思路和細綱寫出來,這樣即使他之後腦子混沌了,也能照著細綱寫出來。
黎池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在下發的草稿紙上將三篇策問的細綱列了出來。文章主旨、架構、各分論點以及論證分論點的論據等等,他都目錄詳細且用詞精簡地列了出來。
整個上午,黎池的腦袋都在高速運轉,中午一鬆懈下來之後就渾身疲憊。
他又燒了半陶罐開水,就著開水硬逼著自己吃了兩張餅皮,之後就在狹窄的號房裡開始踱步,以提振精神。
到下午,黎池又將第二場‘經義場’的三十道經義題試題拿出來,開始將每道經義題的答題要點列出來。
因為經義算是黎池的優勢科目了,雖然此次鄉試的題目相比院試時的要有深度得多,不過通篇看下來,到底沒有能夠難住他或繞暈他的題。
三十道經義題的答題要點寫完時,透過門上的窗格可以看見外麵天色還早。
至於第一場的‘雜宗場’,黎池起初在看過一遍試題後,就決定將其放在最後。
鄉試和會試中的‘雜宗場’,也是科舉革新中的一項——同時也是最大的一項。是在‘雜文場’——寫詔、判、表、誥等公文一道的基礎上,又增加了包括曆史、地理、政令、律法等方麵的題目,以填空題(帖經)的形式出現。
黎池看過‘雜宗場’的試題,感覺都是送分題,不用特意提前做。
於是黎池又重新將三篇策問的細綱推敲一遍,在一些細節方麵進行了增刪替改,以確保儘善儘美,做完這件事後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