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誥房來送敕牒的吏員,隻是內閣中的從七品小官,如何敢在六品安人麵前擺官威?當然,因為內閣與眾不同的地位,哪怕是內閣中的從七品小官,也比地方上的五六品官要矜貴。
但能進內閣的,又如何會是妄自尊大、目中無人的?“下官姓厲,是內閣敕誥房的敕誥舍人。今日是為黎池黎修撰之祖母、之母親送敕命文書而來。”
這客氣有禮的厲姓官員話裡具體意思,袁氏她聽不懂,但不妨礙她觀其神情,得出他此行必不是壞事。
“厲大人啊!快請進,快屋裡坐!”
厲大人笑著點頭應允:“敕封儀式是該在大廳中進行,那我們就進廳裡去。不知家裡人是否都在?”
袁氏不明白是什麼事需要全家人都在,不過還是答到:“老婆子已經讓大孫子去了地裡叫他爹和兩個叔叔回來,隻是有一個孫子和孫媳在縣城一時趕不回來,不知可有妨礙?”
厲大人邊走邊說:“黎大人的同輩堂兄?應是無礙,不過能到場的還是要到場。”
蘇氏趕忙接話,“我這就去叫大河夫妻兩來一趟。”
厲大人微微一頷首,“勞煩夫人了。”
蘇氏去村裡叫黎河夫妻了,袁氏就繼續將兩人引往廳中,黎鏢也來到廳門外將兩人迎進去。
進了北邊屋子的大廳,黎鏢將厲大人讓到上座。
厲大人因身上有敕命文書,坐在下首也不太好,於是就坐到了上首。不過整個過程,以及等待其他人回來的這段時間,言談都很客氣。
“家中還在躬耕田畝?”厲大人回想起在外麵時,看到的樸素農家小院,再一看屋內明顯新刷不久的牆膩子。心中感歎:這黎家家風,甚是勤儉。
黎鏢神情疏朗,笑著說到:“家中兒子媳婦都還是當乾之年,不下地種田卻閒在家裡,怪不好看的!沒得我孫兒中了狀元當了官,一大家子就閒在家裡當懶蟲等他來養,沒這個道理!”
然而如今這個世道,講究的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尤其是像黎家這樣的農家,一旦家中有人中了進士,全家就立即不做農活了!呼奴喚婢、穿金戴銀,一大家子就等著進士來養活,或者親的疏的親戚,全都舉家搬去投靠。
厲大人也是沒想到黎家這一家子,竟與一般泥腿子完全不同。“老太爺此言在理!到底是養出了黎大人那樣人才的人家,黎大人的家人果真也是有大智慧的!”
黎鏢和袁氏見厲大人這樣誇讚他們,心中高興得很:他們給孫兒長臉了!“哈哈哈,厲大人也是,一看就是一個好官!”
黎鏢和袁氏無愧是老年夫妻,默契十足,不約而同地在心裡做了一個決定。原先準備明年開春就將田地全部佃給族裡人耕種的,如今看來還是要留上四五畝地,他們自家人種。
厲大人回京後,時常向周圍同僚說起黎家的勤儉家風,直道黎池此人謙遜溫雅,與黎家良好的家風脫不開關係。且此後十多年,即使黎池身居高位,其家人依舊親自下地耕種,勤勞勤儉不減,未有好逸惡勞,此事傳為百年佳話。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
厲大人和黎鏢他們又聊了一會兒,蘇氏和黎河先到家了。
“學生黎河見過厲大人。”黎河站在廳中向厲大人拱手行禮。
“黎河秀才?”厲大人回想這起一路上,衙役向他說的黎家的情況。
“回厲大人,正是學生。”
家裡其他人不知‘內閣敕誥房‘、‘敕命文書‘,黎河和縣城裡的黎湖卻是知道的。因此黎河一聽蘇氏說完,就趕緊扔下書本,一路疾行而來!
“請問厲大人,這敕封儀式需要準備些什麼?”書本上也有說,但黎河還是問了厲大人。
厲大人暗歎,看黎老太爺和老夫人他們的樣子,定然是沒明白他究竟是來做什麼的,如今終於有個知道‘敕封‘的人了。
“此次是聖上特例敕封,倉促之下也沒有提前知會,就簡化一些。準備一張香案,一個香爐,以及一些線香即可。待家裡能到的人都到齊了,即正式開始敕封。”
在路上時,蘇氏就已經從黎河那裡知道了。她的兒子給她和婆婆掙了敕命回來,她們以後就是有俸祿有品階的敕命夫人了!
蘇氏回來時都是腳下帶風,一路笑著回來的!聽明白厲大人的話,就趕忙進屋去準備。
袁氏看蘇氏笑得嘴都快咧到耳後根的樣子,也悄悄地起身跟了上去。
“真的!?”袁氏壓低聲音驚呼!
“是真的!是大河說的!厲大人進門時不是說了?是給‘黎池黎修撰之祖母、之母親送敕命文書‘的!”
袁氏不自禁地拉住蘇氏的手,激動得直搖晃!“真好!真好!真沒想到臨到老了,孫兒還能給我掙個敕命夫人來當當!”
婆媳倆手牽手不斷搖晃著,若是她們再年輕些,說不定就要蹦跳著轉圈圈,才能抒發她們的高興和激動。
高興激動一會兒後,婆媳兩也就麻利地將香案、香爐和線香準備好了。
地裡的黎橋夫妻兩、黎林夫妻兩和黎棋,也都隨黎江一起回來了。如此,家裡能到的人就都已到齊。
香案在前,香爐在上,爐中九支線香燃起,煙縷直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冊府疏勳,甄臣下之茂績;家門治業,闡教養之微音。爾江淮浯陽翰林院修撰黎池之祖母,溫恭有恪,淑慎其儀,範著宜家,夙稟珩璜之訓,仁能裕後,丕昭禮法之儀。茲以覃恩封爾為安人。於戱!錫龍章於高堂,惠問常流;荷嘉獎於絲綸,芳聲永勳。”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爾江淮浯陽翰林院修撰黎池之母……茲以覃恩封爾為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