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1 / 2)

科舉出仕(士) 黃薑 7083 字 6個月前

“臣乃江淮行省監察禦史王禮容, 臣有本要參, 所參之人乃翰林院侍講黎池。”

參黎池?殿內朝臣或多活少地, 都流露出了一絲出乎意料的神色。

有人覺得黎池隻是太會裝相,也有人覺得黎池本就是一個‘務實君子‘。但不得不說, 在朝臣們的心中, 黎池這人真的是很難挑出毛病來。因而在得知王禮容要彈劾的人是黎池時, 朝臣們才覺得有些意外。

貞文帝也有些疑惑。在皇帝心中,那黎池就是一個才華橫溢,很知情識趣、又還純粹的一個聰明人。“哦?王禦史要參黎池,說來聽聽?”

作為被彈劾對象,黎池依規矩從班列中站出來,與王禮容站在一起, 當庭對質。

“臣所參條目甚多,容臣逐條參來。”王禮容此時正義凜然的樣子, 完全看不出上朝前在朝房裡等待時, 他對黎池一笑中的幸災樂禍和快意。

“準。”貞文帝道。

王禮容將手中奏板拿近,照著上麵事先寫的筆記念道:“臣所參黎池第一條,乃其未能嚴格管束族人。浯陽黎氏族人傲慢貪婪,仗黎池之勢索拿財物,言行無恥至極,鄉民甚苦之!黎池對此卻未加管束,任其族人橫行鄉野,實在是不該!。”

果然!許多朝臣們心中暗道,黎池本人沒有可彈劾的, 若要參他就隻能從他族人方麵下手了。

貞文帝聽後,神情有些捉摸不透,看不出是何情緒,不過也沒誰敢抬頭直視帝顏。“黎池,王禦史所參之事,你可有辯駁?”

“稟陛下,臣雖想說臣之宗族亦算是以耕讀傳家,大多都是知曉禮義廉恥的,應是不會做出王禦史所參之事的。但此時說出來,也隻會讓人以為是在自誇和狡辯而已,似乎不能讓人信服。因此,臣隻有幾個問題想問王禦史。”

貞文帝:“問。”

王禮容也轉過身來,與黎池麵對麵對質,“儘管問。”

黎池不慌不忙,先朝王禮容行了一個揖禮,“請問王禦史,可知臣橫行鄉裡的族人姓甚名誰?索要財物幾何?苦主又是何人?”

王禦史一副剛直禦史的模樣,答道:“姓甚?黎侍講的族人自是姓黎!名誰?既是族人橫行鄉裡,想來一兩個,本官哪能一一記得。至於財物幾何、苦主又是何人,黎侍講族人既已稱霸鄉裡,那些苦主如何敢說,說了之後怕是立即就要遭報複了!”

禦史參人時,語氣和氣勢都是很有壓迫力和感染力的,畢竟這算是他們的職業技能。不過黎池並未因王禮容的壓迫力,從而膽怯或退縮,“王禦史如此說,本官也不知該從何反駁起了。不過王禦史既是外駐江淮行省的禦史,想必是去過浯陽縣,親眼所見了?”

“禦史風聞奏事,本官未親至浯陽,就不能奏事了?”

“本官未有此想法,隻是以本官對族人的了解,關於剛才王禦史所說之事,覺得不可置信罷了。非是人證物證俱全,主犯和苦主都有,就不敢相信本官的族人們會是傲慢貪婪的人,更不敢相信他們會仗勢索要財物。”

對質幾個回合之後,對於王禮容所參第一點,黎池給出的答案是:人證物證什麼都沒有,嫌犯和受害者都不明,所以他不信。

到這時候了,也爭不出定論來,事情究竟是真是假,還需查證後才能得知。貞文帝對王禮容說到:“王禦史不是說所參條目甚多,那就繼續參。”

王禮容轉過身去,朝寶座之上的皇帝行了禮,繼續彈劾:“臣所參黎池第二條,乃其不孝長輩。黎池攜妻在京城吃美食、穿華服、住廣廈、睡闊屋,不接來父母長輩在跟前奉養就罷了,將其留在鄉野間,甚至要親自耕田種地,方能討得衣食。”

王禮容這一條參得,讓黎池聽了,竟不知從何辯駁。因為全是他母親的瞎說!

此時貞文帝出言問了:“黎池族人不是在鄉裡仗勢索拿財物,怎麼竟連衣食都困難了?他那三進狀元府是朕賜下的,三進小院也能說得上廣廈闊屋?”

禦史這個官職,是專門為彈劾而生的,不僅是彈劾群臣,還‘彈劾‘皇帝。有的禦史甚至以一頭撞死在大殿上為榮,那樣的話,就能在史書上留下一個‘死諫‘美名。

當然大多禦史都不敢‘死諫‘,但他們的脾氣大、膽子大也是事實,因為他們有‘禦史不以言獲罪‘這把保護傘。所以哪怕貞文帝親自開口,詢問王禮容所參罪名的前後矛盾之處,王禮容都沒有驚慌害怕。

“回稟陛下,之所以衣食困難,或許是財物分配不均,又或許是僅他們沒有參與索拿,這並不重要。而廣廈闊屋、美食華服,不過是比較之下的說法而已,相比黎池的生活,其長輩就過得艱苦了。

這就好比一家乞丐,父母長輩餓死了,晚輩卻吃得飽飽的,那晚輩就是不孝。隻要父母長輩比晚輩的日子過得差,晚輩卻不以同樣的衣食、房屋去奉養,就是不孝。因此,黎池也不孝之人!”

禦史到底是禦史,那一張嘴確實厲害!甚至黎池嘗試不動腦子,就跟著王禮容的話去想,竟然也覺得王禮容說得很對。

貞文帝被王禮容堵了話,一時間神情莫測,也沒開口讓黎池辯駁,黎池也隻能安安靜靜地站著。

大殿之內有那麼幾息的時間,安靜極了……若按這不孝的定義來,這朝堂之上怕是大部分官員都是不孝之人了。

此時,站在文官之首的內閣首輔周青揚,打破安靜、出聲說到:“陛下,黎侍講的祖父母和父母,日子過得是否艱難,臣未親眼看見,並不能輕易斷言。不過依臣想來,應是不至於艱難到衣食無著的地步的。

去年冬天時,那八十八兩一套的羊毛六件套,臣後來再想多買一套給家中老妻換著穿,都沒能成,因為黎侍講說那十三套六件套,是要留給族中長輩的。想來若是他們實在艱難,拿出來賣上個一兩套,就能在鄉野裡衣食無憂地過一段日子了。”

十三套羊毛六件套,八十八兩一套,那就是一千一百多兩。真若是轉手賣,絕對不愁賣不出,甚至價錢還會更高!在鄉野間的一千多兩銀子,幾乎比京城中的一萬兩銀子還值錢。如此一來,黎池長輩都不至於缺衣少食。

而且都往家裡送十幾套羊毛六件套了,這也證明黎池是孝順的,又何來不孝之說?

在辯駁時,出自他人之口的話,比出自本人的自辯要更能取信於人,尤其是這人還是文官之首的內閣首輔時。

黎池按照正常的反應,看向周青揚,麵露感激。事實上,他也是真的感謝周青揚幫他說話。

既然周青揚開了這個頭,黎池也準備跟著開口自辯的,結果對方卻又繼續說到:“不過,王禦史所說黎侍講的長輩親自耕種田地這事,臣倒是知曉一些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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