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2023.2.17
清晨,雲霧籠罩著國柏山,古代的山都沒經過後天開發,雜草叢生,幾簇甚至有半人高。
在繁盛草木的掩映下,人走出來的小道一點兒也不顯眼,寬袍廣袖的白衣秀士披著霞霧,腳踩木屐,真有點隱士之意。
國柏山是周圍村民渾叫的,實際上,這就是一小土坡,頂死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攀登至頂,可白衣秀士是個有情趣的妖,他不僅要拾級而上,還特意做了根竹杖,助他穩步。
實際上一個跟頭就能翻到山頂呢!
待到山巔,縈繞在山周圍的霧氣也隨著躍出地平線的火球而消散了,遠處的生態化農場揭開廬山真麵目,梯形分割的一塊塊菜田,成林的果樹,還有連成框的養豬場、養雞場等等。
阡陌上的佃農一大早便開始忙碌,他們像一個個小黑點,隱藏在田間。
這幅場景令白衣秀士沉醉在其間,他忙慌不迭拿出高木桌。
古代畫都是在畫案、桌子或石頭麵上作的,很少有斜麵畫,白衣秀士的畫法也很傳統,自不會有什麼改變。
他們這些妖怪,多半是公元前五百年,春秋戰國時期誕生的,一舉一動很難不留有時代烙印。
這幾年,隨著東洲新皇帝繼位,院體畫逐漸取代前朝盛行的繪畫技巧,成為時代主流,他因有意於科舉,很難不關注主流畫法,卻也隻學了個皮毛。
直到前段時間,看高長鬆與高玉蘭的塗鴉集,又學了些新技法,這才磕磕絆絆,創造些作品來。
白衣秀士本就是來寫生的,極目遠眺,田間的景色比他想象中更佳,這既勾起了他的畫魂,也引得他詩性大發。
可惜,他不是特彆擅長寫詩,隻能將暫時的情感先融入畫中,待記錄完後,再細細斟酌詩句。
隻見白衣秀士換上一支細筆,先勾勒出田的形狀。
他用到了高長鬆所傳授的知識——透視。
這年頭雖有透視法的雛形,卻用得極少,絕大多數畫師還停留在平麵上。
他聽高長鬆說了些道理,深以為意,便學以致用。
畫了一整天,從太陽東升至西落,卻還沒有完成,於是白衣秀士又連續鏖戰幾個白天,這才將自己的作品展示於人麵前。
*
白衣秀士踩著飯點,推開小食堂的大門。
這裡的妖不多,有豬八戒、塗壽、段紅塵、劉庭象等,觀音跟人族修士一同湊在角落,如果紅孩兒他們來了,就會強行跟他拚桌。
莊上數量最廣大的佃農都不會來這吃飯,他們都打包在田間吃,一是方便勞作,二是有點怵這些妖怪。
高長鬆今天也來吃大鍋飯,奇妙的是,他正對麵坐著黑熊精,鐘離珺不用說,肯定是跟他坐一道的。
這兩人最近好得蜜裡調油,總是同進同出。
白衣秀士未推開門時,就聽見古怪的哼唱聲,調子是極好的,就是嗓音有點怪,等門洞大開,才發現是黑熊精在唱小曲兒。
也不是小曲兒,更像是在唱詩。
“半神半道亦半仙……妙哉!妙哉!”還撫掌大笑,又問高長鬆,“十二郎,這麼多仙俠之事,你究竟是從哪兒聽來的?”
黑熊精自述是歌舞戲的死忠粉,東華國歌舞的發展注入高長鬆這一新鮮血液後,坐上快車道,很快就超越大唐。
而在高長鬆提供的歌舞劇本中,很多都入鄉隨俗,跟仙俠故事有關,又是學武,又是修道,又是問仙,這可就騷到黑熊精的幾個癢處了,誰不知道他是個論道死忠粉?
高長鬆:這是多本仙俠與布袋戲的功勞啊!
哦對了,還有古龍的……
又有歌舞,又有尋仙問道,利用節假日時間,黑熊精探訪梨園,這下可不得了,初識仙俠劇,方知其瀟灑,一日五場戲場場不落,夜裡還不睡覺去看勾欄裡的表演。
勾欄是真正的不夜天,伴隨著夜生活豐富的百姓,嗨到天明。
既然接觸了金手指蘇出來的超前歌舞劇,就很難不跟高長鬆搭上關係,戲本子的唱詞是讓本地秀才填的,大綱卻是高長鬆提供的啊。
作為一名能夠兼欣賞歌舞與劇情的多麵手,黑熊精自然想跟原作討論其創作思路與其中事物的道理,開頭有些扭捏,可一旦放下臉皮,後期溝通就很容易了。
近日已經快進到拉著高長鬆的手,眉目傳情,直呼“先生”了!
高長鬆說:“有些是道聽途說,有些則是生下來就烙印在腦海中,又在夢中滾過一遍。”
黑熊精感歎道:“十二郎竟是生而知之之人啊!”
白衣秀士聽他二者講話,先重咳嗽一聲,將注意力引至他身上。
高長鬆與黑熊精一同回頭,後者招呼道:“兄長,你怎來了?”
白衣秀士迫不及待道:“賢弟,你可來看看我這新作的畫!”
黑熊精笑道:“兄長如此迫不及待,定是繪出珍品,我可是迫不及待了。”話音落下,他從容地站起來,又說,“瞧我這一身塵土汙漬,千萬不能汙了兄長的畫卷,且等我清理一番,再來細品。”
白衣秀士道:“你我兄弟二人間,哪需要這些虛禮?你我是明白的,最最仔細不過,風裡來雨裡去都沾不上半點塵埃,直接來看便是,為兄尚有些法力,還能讓塵土汙染我的畫?”
又對高長鬆熱情招呼:“十二郎可也來看看?我這回方用上你所傳遞的技巧,就不大熟練,還請你多海涵。”
這一番文鄒鄒的對話,說得在場妖怪都坐立不安,特彆是塗壽跟劉庭象,他們就像是亂入文人觥籌交錯場合的白丁,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擺。
豬八戒就從容多了,他一副滾刀肉的模樣,還伸手撓撓肚皮,唾棄道:“都是妖怪,偏裝什麼人,德性!”十分不屑。
這激將法還是很有用的,白衣秀士還沒說什麼,黑熊精立刻站起來咆哮道:“你再說一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