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演 琳琅夢(5)(1 / 2)

一鏡封神 初答 6222 字 4個月前

樓西朧也並非真的與太子有什麼深情厚誼,他舍身相救,是有自己的計量——他的確不願意再做皇帝,卻也不願以這備受冷落的四皇子的身份,淪為日後二人相爭的祭品。

明眼人都看得出,受傷最多的是樓西朧,太子叫他護的緊緊的,隻衣服沾了些灰塵,然而眾人圍聚上來,卻都是先扶太子。

這就是宮中的尊卑。

“送四皇子回宮,再去叫禦醫來。”皇上在一旁下令。

宮人這才將樓西朧扶了起來,隻樓西朧不知道是摔的太狠還是如何,一下竟沒有站穩,往旁邊歪斜了一下。皇上伸手,虛虛扶了他一把,而後皺眉道,“都愣著做什麼?”

聽得這一聲,環繞在太子身旁的宮人這才分出幾個過來扶樓西朧。

皇上極重自己子嗣間的情誼,曾經以廢黜太子之位及貶去封地來威脅太子和三皇子不可再兄弟相殘。樓西朧此舉,叫連更改詔書,將儲君之位易給樓西朧都未曾正眼看過他的皇上,此刻望著他的眼中倒有了幾分為人父的憂色。

……

宮殿中,躺在床榻上的樓西朧聽著太監與他母妃在說話。

皇上賞了些金創藥與好的綾羅緞子,讓他在宮中好好養著。許久沒有蒙受這樣聖眷的女人怔了一怔,等到賞賜放下,她才想起命宮婢拿了幾封銀子出來。

“有勞公公了。”

這太監到底是皇上身旁的人,不似尋常太監那般收受賄賂,隻看了一眼,就抬手擋了回去“娘娘說這話就是折煞奴才了,四皇子受傷,皇上也心疼的很。”

站在簾子旁的女人回首望了一眼,隔著簾幔,樓西朧靜躺其中,仿佛已是淺淺寐去。

“東西都已送到,奴才該回去複命了。”說完這一聲,奴才彎腰退了出去。

看著太監離開,女人又看一眼堆在桌上的賞賜,撩開簾子走了進去。她本以為樓西朧已經睡去,不想帳中樓西朧睜著雙眼,若有所思。

“西朧,你醒著?”

樓西朧一直醒著,隻剛才來了許多禦醫,他懶得應對就閉上眼睛裝作睡去。現在聽女人問他,他凝滯神色這才有了些鬆動。女人還想再說什麼,又一道聲音自宮門口傳來——

“娘娘,皇後那邊來人了。”

女人聞言看了一眼宮殿門口,正是個太監領著兩個手上捧了什麼東西的宮婢站在那裡,等她收回目光後,發現躺在床榻上的樓西朧已經閉上了眼睛。

……

也是因為年輕,不過三四日光景樓西朧身上的傷口就結了痂,隻他身子明明見好,對外卻一直稱還在休養。女人隻當他是不願意去國子監讀書,平常就嬌慣寵溺,現在自然也不會逼他。

隻讓她費解的是,樓西朧與從前相比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至於變化在哪兒,她也說不上來。

正思量著,她忽然驚覺自己已在桌前坐了良久,盤碟中的珍饈都已經冷了大半,卻還不見樓西朧出來用膳。她叫來宮婢詢問,宮女嚅囁半晌才道,“四皇子說,讓娘娘先用膳。”

這是什麼道理?

“西朧在做什麼?”

“四皇子在,在抄書。”

抄書?她也沒什麼胃口,整日困在宮闈中,哪裡能吃得下多少東西,聽樓西朧在房裡抄書,不願出來用膳,她起身往寢宮走去。

寢宮中門窗大開,地上落著許多白紙,窗外進來的風,將白紙都吹到她腳邊來了。她彎腰撿起一張,見上麵字跡清雋,飄逸渾然。

抬起頭,隻著一件單衣的樓西朧,頭發散散用發帶綁起,彎腰伏案疾書奮筆。女人一陣詫異——樓西朧從前也不愛念書,常常躲在宮殿裡擺弄自己的木雕,如今雖也躲在宮裡,卻不見他在碰過從前喜歡的那些玩意兒了。

“西朧?”

樓西朧回過身來,他因寫的入神,袖口都沾了些墨跡,“母妃。”

女人走到他身後,見他在謄抄一本名叫《青烏序》的書。她出生商賈,後來又是給人做丫鬟的,隻勉強認得些字罷了,哪裡看得懂晦澀古籍。樓西朧似乎也想起方才有宮婢喊他去用膳,略一停頓就明白了母妃會找來的原因,“讓母妃久等了,隻兒臣還不餓,想著抄完這本書再去用膳。”

“你刻苦學習,母妃自然是開心的。隻也要愛惜身體。”輕輕牽起樓西朧的袖子,看上麵沾染的墨跡。

樓西朧五指生的極美,修長雪白,勝過女子,被牽著袖子抬起,細膩膚色在陽光下幾近通透。

“我讓宮婢去拿件乾淨的衣服來——”她正絮絮說著,麵前的樓西朧卻反而握住了她的手掌。

“母妃。”樓西朧到底不是從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貪玩孩童了,叫人捧上皇位得到一切,又叫人推下皇位失去一切,得失之間,他已經明白什麼是真正可貴的了,“兒臣一定勤勉讀書,即便不如幾位皇兄,也不會再讓母妃受苦。”的確是受苦,他做了皇上的時候,她就已經病重,勉強活了幾年也是痛苦之至。到她去世時,她彌留之際對樓西朧說的也隻是想看他過的太平快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