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公子這一獻字,令趙佶龍顏大悅,產生職業危機的不僅有在趙佶麵前假作不合的蔡京和傅宗書,更有鐵杆忠君一派的諸葛正我。
觥籌交錯間,上首的趙旉和下方的諸葛正我交換了一個隱秘的眼神。
“咳、咳咳,”蘇夢枕低咳幾聲,對身側道,“你怎麼了,二弟?”
白愁飛一直遙遙注視那輪椅上的衣公子,聽到蘇夢枕的問話,這才如夢初醒,收回眼神。
白愁飛壓低聲音,複雜歎息道:“飛衣商行的衣公子,百聞不如一見。”
白愁飛歎什麼?
歎衣公子的年輕,歎衣公子的俊美,歎衣公子的財勢不凡、功成名就!
白愁飛還歎。
歎衣公子的年輕不下於他,歎衣公子的俊美不下於他,歎偏偏如此,他白愁飛年近三十,今天還是個聲名不顯、誌氣難償的人,而衣公子卻早已財勢不凡、功成名就!
這一歎,隻有白愁飛自己知曉個中滋味。
如山腳的人,看山頂的人;如泥裡的人,看雲端的人。
好完美的一位衣公子。好無懈可擊的一位衣公子。
好一位,讓他白愁飛一見便心生嫉妒的衣公子!
卻聽蘇夢枕無端道了句:“不好。”
白愁飛道:“什麼不好?”
蘇夢枕放下酒杯,定定看了他一眼,道:“先等等,我們回去再說。”
也是,這大庭廣眾之下,確實不好評論。
白愁飛心道。
卻聽王小石道:“是不好。”
白愁飛轉頭笑道:“哦,你也不好?”
王小石壓低聲音,歎惋道:“衣公子哪哪都好,偏偏不良於行,不太好。”
叫王小石這一提,白愁飛的心中忽然平衡了下來。
就如六分半堂的“低首神龍”狄飛驚,他哪哪兒都好,叫人生羨,偏偏頸骨折斷,抬不起頭來。衣公子也是如此,不良於行,還不會武。
似乎但凡完美已極的人,往往遭老天嫉妒,要取走他的一些東西,最好添了他的坎坷、折了他的驕傲才好!
白愁飛心中雖這樣想,嘴上卻道:“你要同情他麼?”
王小石搖頭道:“不。隻有弱者才喜歡人同情*。衣公子不良於行,還能哪哪都好,這才是最叫我仰望的地方!”
白愁飛一愣。
隨即長歎。
他歎:“我錯了,三弟,你總是叫我驚喜,甚至也叫我反省!”
王小石一笑。
他沒有問白愁飛反省了什麼。
他隻是高興,並大方地把高興表現在臉上,叫白愁飛看到。
於是白愁飛見了,也會心笑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皇宮宴會的歌舞,總叫人以為生活在太平盛世之中。
蘇夢枕見怪不怪,卻還是心中冷歎:這皇座上的聖上,一天一天,就用這些歌舞書畫、“賢臣”忠言,來獎勵自己?
不知是誰先挑起的話題,談到了今天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的談判。
方應看誠摯一笑,對趙佶拱了拱手,道:“此事聖上多有關注,我看衣公子的表情似乎有話要講。衣公子,你對這汴梁兩大幫派的局勢有什麼看法?”
趙佶聞言,也叫衣公子講講。
衣公子笑瞥方應看一眼,道:“我今日剛來汴梁,人生地不熟,看法談不上,想法倒有一個。”
方應看捧哏道:“什麼想法?”
衣公子分彆對蘇夢枕和雷損拱了拱手,道:“我是個生意人,乾的是賺錢的活,沒那個眼光預測兩位交手的局勢,卻願意在這裡開個盤,請大家對金風細雨
樓和六分半堂的勝負下個注,買定離手,就當為聖上找回趙潘公子助助興罷!”
此話一出,方應看的臉上笑容僵了,蘇夢枕和雷損的麵孔,則是當場冷厲!
衣公子。
好一個衣公子!
好一個生意人衣公子!
麵上禮貌地衝他們行禮,嘴裡吐出來的話,卻是要拿他們舉整個組織之力、生死拚搏的結果,拿來開盤作賭!
蘇夢枕和雷損兩人,誰不是無人怠慢的一世梟雄?
誰又敢以這種輕慢態度,拿他們倆人作賭?!
趙佶敢。
趙佶能。
趙佶同意了。
他不僅以一個皇帝的身份同意了這種荒唐事,還興致勃勃道:“蘇夢枕、雷損,你們兩人要不要也來賭一把?”
蘇夢枕:“…………”
雷損:“…………”
一道歡快過分的輕笑飛躍而出。
衣公子的笑。
衣公子掩麵道:“聖上,蘇樓主和雷總堂主,就還是算了吧。隻怕他們過分謙遜,都賭了對方勝,屆時不論哪一方贏了角力,都得輸去一大把銀子,草民不忍心哪!”
方應看也接著道:“聖上,依我看,這賭局恐怕不好開。”
趙佶道:“怎麼說?”
方應看道:“蘇雷兩位人物的勝負,在結果沒有出來前,都是這汴梁最大的謎題,誰也不好隨意猜測。”
廢話,此時不管誰下了注,都相當於表明自己的站隊。站對了還好,假若站錯了,等贏家得出,便是橫行小北宋的龐然大物。屆時,這汴梁還叫他們好下腳麼?
怪了,這衣公子怎麼儘乾些連他方應看也看不透的、損人損己的事兒?
方應看最後道:“依我看,真要猜測,也要衣公子先來,為我們開個頭!”
趙佶看向衣公子。
趙旉看向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