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被人找上門,說實話,林曉雙並不覺得突然。
也許是昨日蓮生的那番話讓他太過驚訝,再聯想到文箏突然的失蹤,他總覺得有些不安。
現在,這個不安便已經成了事實。
麵對著村長的質問以及眾人異樣的目光,林曉雙哪怕知道蓮生在裡麵摻和了一些什麼,他也不會認下。或者說,他不敢認下。
蓮生不管怎麼說,都是他的人,一旦認下,外人何嘗不會將這件事推到了他的頭上。
好在……
他道:“村長,就憑借一個鞋印,指認蓮生,會不會太過勉強?”
林村長臉上有些難看,確實如此。
憑借一個鞋印確實勉強了一些。
而這時,外麵有一個媳婦喊道:“文箏都說了是蓮生指著山上讓他跑去找小逸。”
林曉雙麵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甚至是暗中打量了為首的那個俊美男人,他是打心底不願意與這人成仇,可是偏偏,現在的局麵,他唯獨隻能夠保全他自己。
他很是小心的說道:“如果是其他人,哪怕就是一個孩童來指認蓮生,我都相信,可是文箏……”
林曉雙的話並沒有說完,可是大夥兒都知道接下來的話是何意。
可是文箏…
腦子並不太清明。
讓這樣的人去指認,哪怕就是有人相信,卻也是有人並不信服。
蓮生這個時候也是一臉的可憐,他跟著說道:“我是去過那地,不過我去的時候並未見到文箏兩姆子。”
一句話,便能夠將事情翻篇。
這也就是他為何會冒險去做的緣故。
本以為當時沒人,不會有人看到。
蓮生卻沒有想到,憑借著腳印讓他們尋了過來,可是哪又如何?光憑著一個腳印,就想要認他的罪過,這未免太過於可笑了。
這般想著,垂下的頭不由忍不住的就是露出了一絲的笑意。
可是,就在下一息,臉上的笑意變成了驚恐。
烏亭奕冷冷的說道:“那如果他是一個罪奴呢?”
瞬間,蓮生他的臉慘白慘白的,嚇得眼睛瞪得大大,可隨即又趕緊著埋下頭,不讓人發現,他忍著顫抖的聲音,說道:“你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烏亭奕,你說得可是真話?”
彆人或許不懂罪奴,林村長又何嘗不知道。
字麵上的意思,罪既犯罪、奴既奴仆。
一個犯了罪的奴仆現在出現在他們村子裡麵,還有一種可能,這人便是逃奴。
林村長心中大驚,如果讓衙門的知道一個逃奴在他們村子裡麵,認為他們是在包庇,那是多麼的冤枉啊。
烏亭奕卻是冷笑,帶著一股冷豔,“罪奴身上都有印記,村長不信可以讓人瞧瞧就是。”
林村長聽著,連忙便是指著兩個婆子出來,讓人帶進屋子去查看身上的印記。
隻是,這些婆子中無一人認字,最後倒是林其主動站了出來,跟著一同進入屋子裡麵。
蓮生想要掙紮,卻完全撼動不了婆子的壓製,隻能夠讓人脫下他的衣裳,看到了背後的印記。
林其先是皺了皺頭,隨即認真瞧了瞧。
對於蓮生這人,真不知道該說是佩服還是心驚。
在這件事上,林其更偏向與文箏叔,畢竟相處這麼長的時間,文箏叔人雖然有些癡,說出的話雖然沒有條理卻絕對都是事實。
對於他質控蓮生,林其也是相信。
而且現在,他也覺得蓮生這人真的不能夠留在鎮上了。
一個對自己都如此狠厲的人,真要是留下來,指不準又會發生什麼事。
“天啊,這是燙傷嗎?”
“燙成這樣,林其你還能不能看得清?”
兩個老婆子驚歎,隻見蓮生的背部上,疤痕狹長猙獰,瞧著就極為的恐怖。
林其點了點頭,這麼大麵積的燙傷,為的就是想要遮掩住背上的印記,而他之所以會認為蓮生對自己狠厲,就是因為哪怕有燙傷,卻並沒有完全遮掩住印記,還是能夠勉強瞧出一些來。
怕就是因為是在背後,蓮生無法看清,多次用火鉗燙傷自己,卻仍舊留下了這個紕漏。
如果是他人所為,自然不會留下了疤痕,還讓‘罪奴’兩字隱約的瞧出。
他輕緩的說道:“烏亭奕說的並沒錯。”
“怎麼可能?”蓮生大驚,反身就想要看他背後的印記,可是頭就是扭得再過,也看不到任何。
既然已經被確認,蓮生自然不能再留在村子裡。
林村長當即帶著人將蓮生送去衙門。
送去之後,不管蓮生接下來會是什麼樣的處境他們都不清楚,也不願意去想。
……
事情處理的很是容易,在回去的路上,林其卻始終覺得有些不安。
除了在房間中,蓮生那一聲驚訝之外,他便沒有說過一句話。
沒有辯駁,沒有爭吵,就那麼安安靜靜。
可是蓮生那一雙眸子,流露出的恨意,卻是讓他覺得心驚,那般濃鬱的恨意,真的是太瘮人了。
莊辛延安撫他道:“彆想這麼多,你當真以為蓮生這般傷了文箏,烏亭奕那人會這麼輕鬆的放過他?”
林其蹙眉,“那他會怎麼做?”
莊辛延嘴角掠過一絲笑:“我又不是他怎麼會知曉,隻不過不管他怎麼做,最起碼我們的生活中絕對不會再有蓮生的出現,所以,你儘可能的放心,蓮生就是再狠辣的一個人,對於我們來說,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林其聽得是更瘮人了,他遲疑的道:“烏亭奕不會是……”
莊辛延卻搖了搖頭:“真要這般便宜蓮生,就不是烏亭奕了。”
林其聽得是糊裡糊塗,乾脆就不想了,他側頭回去,卻發現本跟在後麵的馬奶奶沒了蹤影,他問道:“馬奶奶呢?”
莊辛延剛才也沒注意,說了兩句,兩人便打算回頭去找。
結果不過剛剛邁了幾步,便將林馬氏從拐角的一處走了出來,臉上繃緊,壓抑著憤怒的神色。
林其擔憂,上前便是攙扶著,他問道:“馬奶奶這是怎麼了?沒出什麼事吧。”
林馬氏擠出笑,她道:“沒事,哪裡有什麼事,我們快些回家吧,今日總覺得餓的快。”
“出來前菜都備好了,回去了我就弄,很快的。”林其說著:“如果實在餓得慌,您就吃些糕點先填填肚子,不過老郎中說了,您年紀有些大,甜食不宜多吃,您就先吃一點,我馬上就做好飯。”
這一聲聲的關懷,讓林馬氏臉上的難看漸褪,心中那股氣也消散的無影無蹤,她臉上漸漸的帶上了笑意,道:“好好,我聽你的。”
兩人相並,莊辛延稍後一步,落在他們的身後護著。
遠遠望去,不是一家子卻勝似一家子。
直到回到宅子中,林馬氏坐在那處,聽到廚房裡兩人忙碌的聲響,她心中更加的篤定了。
先前在路上,她碰到了林文覺,生得氣受到的威脅,讓她已經徹底的想明。
有些事,雖然已經遲了這麼多年,可也是到了該做的時候了。
飯菜上桌,吃飯期間,難免的提到了文箏的事。
林馬氏歎氣一聲:“先不說罪奴的身份,你們說說蓮生為什麼要針對文箏呢?這真是讓人想不明白。”
可不是麼,就是扯得牽強,蓮生和文箏都扯不到一塊去。
就連莊辛延,他也著實有些不明。
說得玄乎一些,是因為蓮生看上了烏亭奕,繼而妒忌文箏,可是蓮生看起來並不愚笨,莊辛延就不信蓮生看不出,哪怕就是沒有文箏,烏亭奕都絕對看不上他。
要麼有個好相貌、要麼有個出色的特點引人愛慕。
這兩點,蓮生是一樣都沒有。
所以,莊辛延還真的有些疑惑。
說不準溪山鎮還真沒人能夠想明白。
然而,對於內宅的某些事,莊辛延又豈是樣樣都懂。
而他也猜錯了一點,在溪山村,還真有一個人想的明白。
那便是林曉雙。
同樣青磚紅瓦的宅子中,林曉雙一直坐在那處。
如果說,一開始他不明白,可是想了這麼長的時間,到底是想清了前因後果,繼而對於蓮生,他是惱恨的不行。
本就是看在同病相憐的份上,他出於好心的將蓮生給留下,卻不想,在不知不覺中,他居然就成了蓮生手中的一枚棋子。
好在的是,這一切都還未發生。
心中更是後怕不已。
畢竟,在那一刻,林曉雙不可否認的,他是真的動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