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祈直接將人拉過來,這回連衣服邊都沒讓對方碰著。
“我先帶他回去,”路祈隻對李倦解釋,又無奈,又抱歉,“不然他能在這裡鬨到天亮。”
李倦一直以為這倆就是普通同學,後來盯越野場的人和他說,路祈帶著一隻狐狸爬上爬下,他也僅僅將這倆人關係從“普通”調整到“比較好”。
萬萬沒想到,是這麼個“好”法。
嘖,麻煩。
當著胡靈予麵,李倦不好說什麼,待兩人離開,他才給路祈發信息。
趕緊解決,我和你說的事彆亂講……編輯到一半覺得口氣好像不太好,於是寫了刪,刪了寫,曆經痛苦終於放棄,塞給旁邊男人:“你來。”
男人獵豔失敗,還得收拾殘局,最後編出兩句有學長親切氣息的――真不喜歡就分吧,不要拖著人家。還有一些事情,我相信你知道輕重,不會亂講的。
發完,真心建議李倦:“我看那小子接受能力挺強,你也彆裝好學長了,是什麼樣就什麼樣,不然人設崩塌更容易失去信任。”
李倦瞥他,眼神陰冷:“你今天已經失去信任了。”
“艸,”男人冤死,“我怎麼知道他倆認識。”
李倦:“你除了下半身那點事兒,還知道什麼。”
男人:“沒想到,小子脾氣還挺大。”
“我相中的,”李倦勾起嘴角,“看著吧,用不了兩年,他絕對有大用。”
“就怕翅膀硬了不聽話。”
“那就讓他試試我們的東西,”天國光影映亮李倦的臉,迷離中帶一絲癲狂,“效果一定很棒,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
第四大,秋鶩湖。
回學校的車上,兩人沒說話,一路從校門口走進來,兩人也沒說話,眼看再走就要回到宿舍了,卻不約而同停在了路過的湖邊。
夜色映水麵,淺淺微光。
“我行李箱丟了。”胡靈予忽然開口。
路祈愣了下:“什麼?”
“行李箱,”胡靈予定定看他,“裡麵還有我給你帶的好吃的。”
“丟在哪兒了?”
“向日葵裡。”
“知道了。”
路祈毫不猶豫轉身,卻又在下一秒回頭,像擔心小狐狸不見:“在這裡等我。”
胡靈予說:“好。”
等了十幾分鐘,可能更短,短到胡靈予根本整理不好淩亂思緒。
“以後彆亂丟了。”路祈把行李箱放到他腳邊,呼吸有些急促,額頭一層薄薄的汗。
“那個李倦,你和他已經走得這麼近了?”
幾乎沒有任何鋪墊的突兀問題,路祈卻好似早有預期:“你不是都看見了。”
“為什麼?”這是在胡靈予心裡縈繞最多的三個字。
路祈笑:“什麼為什麼。”
“我都和你說了他不是好人,你為什麼非要往深淵裡跳呢!”胡靈予急得口不擇言,簡直想現在就把李倦扭送獸控局,讓他彆再禍害人。
“你還真是,”路祈無奈地笑,“我能問問,他除了製造偶遇的手段稍微低端點,還哪兒得罪你了?”
“製造偶遇就很可疑啊。”
“那是因為想給自己的實驗找觀察樣本。”
“觀察樣本為什麼不公開招募?”
“等一下,”路祈舉手示意暫停,姿勢有點像投降,可憐巴巴,“上次在杏樹林,我們好像就是這個爭吵‘大綱’,這都到湖邊了,你就彆和我吵了。”
“我沒想和你吵,”胡靈予說,“我希望你好。”
他的真心在眼睛裡,很明,很亮。
路祈忽然有些不敢看了:“你不能說服我,我也不能說服你,那我們各退一步,互不乾涉好不好,我答應你,我會加倍小心,一旦發現李倦有什麼……”
“不好。”胡靈予甚至沒聽到他說完。
路祈真拿小狐狸沒辦法了:“就因為李倦可疑?”
“因為這條路你一旦開始,就不可能再回頭。”胡靈予說。
路祈神情微變:“哪條路?”
胡靈予:“不歸路。”
這不在他們上次的爭吵裡,路祈也沒見過此刻這樣,誓要和他犟到底的胡靈予。
“我劃出了期末考試範圍,我預測到了越野區天氣狀況,這些你知道的,對吧?”胡靈予說得很慢,每個字都清清楚楚,“那我現在告訴你,未來會有一種叫做‘涅’的非法基因製劑,可以大幅提高弱勢科屬的野性之力,但同時也會對使用者身體造成不可逆甚至致命的傷害,這種藥會在黑市泛濫,給製造者帶來暴利,而李倦,就在製造涅的犯罪集團裡。”
湖邊靜得出奇,連最後一絲微風都停了。
月色皎潔,無聲。
“又是狐仙顯靈嗎?”路祈怔怔看他。
“沒有狐仙,”胡靈予說,“我隻是知道一些未來會發生的事。”
路祈:“好像也沒有比狐仙‘可信’多少。”
“你的表情不是這麼說的,”胡靈予抬手撫平梅花鹿眉宇,“你相信,或者你也在李倦身上感覺到,我講的這些很可能發生,對吧?”
路祈將胡靈予的手拿下來:“就算李倦將來把路走偏了,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胡靈予:“因為你也會。”
對視良久,路祈忽然問:“你會嗎?”
胡靈予一時沒反應過來:“會什麼?”
路祈說:“走上犯罪道路。”
遲疑兩秒,胡靈予搖頭:“不會。”
“那就好。”路祈鬆口氣,“你傻了吧唧的,路上走沒兩步就要讓人吃得骨頭都不剩。”
“你信我了?”胡靈予眼裡生出希望小火苗。
“信,”路祈轉身看向湖麵,“信小狐狸,期末考第一,信小狐狸,越野搶先機。”
胡靈予趕緊湊過去,和他並肩趴到棧道欄杆上:“所以?”
“所以你彆再管李倦的事了,”路祈伸手將胡靈予的帽兜立起來,讓小狐狸的腦袋都進到‘防護罩’裡,“離他遠點兒。”
胡靈予翻白眼:“同學,現在是你和他攪和在一起,要沒有你,我離八百米看見他都要獸化鑽地洞跑掉。”
湖麵在路祈眼中映出幽光:“我有我的理由。”
“明知會被拖上犯罪道路也要堅持的理由?”
“對。”
路祈的乾脆,讓胡靈予猝不及防:“……是什麼?”
沒有回答。
因為梅花鹿答應,不會再騙狐狸了。
“路祈。”
“又乾嗎?”
“你說我倆怎麼有這麼多秘密呢?”
“我怎麼感覺你的語氣還挺驕傲。”
“路祈。”
“在呢。”
“你說彼此藏了太多秘密的人是做不成朋友的,可是我已經把你當朋友了,怎麼辦?”
“……”
……
之後的整個假期,胡靈予都待在學校。
路祈在的時候,他就和對方一起去訓練中心,路祈不在,他就自己去。久而久之,和訓練中心暑期留守的幾位老師混了個臉熟,尤其得知他是新晉偵查班的狐科,目光更充滿慈愛,有時還會給他一些“小灶”,比如某些根本看不懂的訓練房究竟是練什麼的,再比如同類型訓練房,哪間設施效果更好。
路祈最初和李倦混的時間長,作息就像個貪玩的學渣,每天晚出淩晨歸,有時甚至到天亮。
胡靈予又跟蹤過兩次。
第一次是個草食科屬的養生會所,作為雜食狐科,他被毫不留情拒之門外。
第二次又跟到了天國,再度被那個流氓男發現,胡靈予都懷疑那人是不是酒吧的“便衣保安”,不然為什麼他喬裝打扮得親媽都認不出了,還能被那家夥一眼拎出來。後續場麵倒比第一回跟蹤失敗容易多了,反正他和路祈對外就是這種“你泡吧,我捉奸”的關係,再來一次,無非坐實了他愛吃醋又沒安全感的男狐狸精人設。
事不過三,但鑒於路祈好像並沒有認真和他發火的跡象,胡靈予蠢蠢欲動地想搞第四回。
結果梅花鹿和瘋兔的廝混時光在某天,突兀地結束了。
路祈的作息恢複正常,早睡早起,鍛煉身體,每天和胡靈予在訓練中心出雙入對,偶爾還拉他去飛跳球場一對一。
“和李倦掰了?”某個雨後傍晚,兩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胡同學滿懷期待。
“應該說是他終於想通,做自己。”路祈撥開前方橫出來的樹枝,枝葉一抖,水珠撲簌簌落。
胡靈予聽得雲裡霧裡:“什麼意思?”
“就是他這輩子的泡吧份額都用完了,決定潛心紮回實驗室。”想起李倦在天國最後一夜的暴走,路祈現在還忍不住樂。
胡靈予:“那他還要你當觀察樣本嗎?”
路祈莞爾:“你信那個樣本?”
胡靈予很難準確判斷路祈對李倦的態度,有時候覺得梅花鹿什麼都知道,就是哄著李倦玩,有時候又覺得梅花鹿真打算跟李倦一條路走到黑。
“彆打聽了,”路祈孩子氣地拿沾雨水的手指戳小狐狸臉,“有時間還不如給我講講,新學期會發生什麼事。”
“劇透還有什麼意思,”胡大仙兒義正言辭,“人生的意義就在於未知和經曆。”
路祈:“大黃會追上小賀嗎?”
胡靈予:“我看他倆現在就挺好。”
路祈:“挺好和談戀愛是兩碼事。我倆現在也挺好,但是挺好和談戀愛是兩碼事。”
胡靈予:“不用重複兩遍。”
路祈:“為什麼提前回學校?”
胡靈予:“你問得還真早。”
路祈:“小賀說你找她問我,她說我在學校,隔天你就回來了。”
胡靈予:“不是特地問的,聊天時候無意中聊到,我也不是為你回來,我是為了提前訓練。”
路祈:“哦――”
胡靈予:“……”
遇見一個很欠揍的人,說也說不過,打也打不過,狐生好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