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蓮破(1 / 2)

乍然聽到魏涼的聲音, 林啾下意識打了個冷戰。

利息?什麼利息?

直覺就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此刻容不得她拒絕, 額心驀地流入一股冰冷強大的力量, 林啾渾身一顫,頓時神清氣爽。

她不禁有些納悶,因為靈氣是不能大量輸送給旁人的,魏涼給她的, 是什麼?

但此刻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 她憑著直覺,將這股力量引入赤劍之中。

一瞬間的絕對寂靜之後, 赤劍之上, 忽然紅芒大熾!

琉璃般的色澤有如實質,自劍身起,轟然席卷向四麵八方。

身處風暴正中心的林啾不禁微微抽了一口涼氣, 雙手死死握住劍柄, 隻覺一陣陣細//密恐怖的力量感在掌下咆哮, 颶風掀起了她的長發,衣擺飄飛,在身後獵獵作響。

巨骷髏就像是烈陽之下的霜雪一般, 迅速融化消失。

怨念順著劍尖,淌向識海。

一成……二成……三成……五成……八成……九成……

林啾壓抑住心頭狂喜, 小心翼翼地操縱著那股龐大的力量, 先行破壞了巨骷髏的另外那條腿。

巨骷髏向著另一側傾倒,林啾下墜之勢驟減。她閉上眼睛,頗有心機地控製著赤劍下的力量, 一點一點爆掉巨骷髏的肩骨和肋骨,將這具如大廈傾倒般摔落的骷髏調整成了美人緩緩倚榻而臥的姿勢。

平穩落地時,一眼望不到的邊際的巨骷髏,已在赤劍之下消失殆儘。

林啾正要睜眼,忽然感覺到一股驚心動魄的殺意自身後襲來。

她隻來得及反手將赤劍倒背在身後,便聽到一聲轟鳴緊貼著身體爆開!

胸腔一悶,喉頭一甜。

劍身重重撞擊在後背上,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直直往前栽出了十來米遠!

若不是這劍上還繚繞著來自魏涼的那股強大力量的話,這一擊,恐怕能將林啾當場撕成碎片。

落地時,她強忍著肺腑間的劇痛,打了個滾卸去了衝擊力,然後單手拄地,望向攻擊襲來的地方。

那裡站了一個紅衣女人。

披頭散發,麵色慘白,唇紅如血,眼圈烏黑,指甲青綠。

臉頰上,還貼著一枚桃形的花鈿。

活脫脫便是恐怖片中的女gui形象。

林啾在心裡狠狠罵了一句,然後“嚶”一聲舉起了手中赤劍,劍尖直指女人。

“膽敢……壞我……大事……我……部署……多年……”紅衣女人一開口,便有黑色的血液自唇角滑落。

“嘶——”林啾倒抽一口涼氣,“親,你是靠醜來嚇人的嗎。”

紅衣女人微微一愣,旋即呲起了獠牙,一雙眼睛瞬間充血,眼珠與眼白都消失了,兩個眼洞中隻剩下血一般的顏色。

她舉起利爪,撲向林啾。

差一點……差一點……就差一點點……

林啾這一次並沒有呼喚魏涼,她的頭皮麻得像是爬滿了電流,脊骨微微顫抖,唇與齒無法合攏,像是驚懼到極點,又像是興奮得幾乎按捺不住。

紅衣女人瞬息即至。

林啾不敢與她硬拚,長劍遠遠抵住紅衣女人青綠的長指甲,輕輕一擋,身體迅速滑向另一邊,向著遠處奔逃。

她一邊喊,一邊大聲叫囂:“我今日不單要壞了你的事,還要送你回爐重造!你且安心,來世無論長成什麼樣,都會比如今好些——反正已經不能更醜了!”

紅衣女人眼珠暴凸,兩行黑色血淚血眼眶中滾落下來,一雙利爪揮舞得更加淩厲。

“活……撕……了……你……”

林啾修為畢竟隻是築基中期,雖有赤劍加持,也跑不了多快。

幾個呼吸之間,紅衣女人的長指甲就快要觸到她的後心了。

“殺……了……你……殺……”

紅衣女人的聲音沙啞破碎,一口口黑血噴吐出來。

就在尖利長甲堪堪勾住林啾衣裳之時,林啾的腳步忽然猛地一頓。

她急速回身,一雙烏湛湛的眼睛中,閃爍著紅衣女人看不懂的光芒!

長劍往身邊一蕩,化成一縷赤色流光收入林啾的身體中,她展開雙臂,大開空門!

紅衣女人不禁愣了下,然後呲開滿嘴尖牙,右手猛地掏向林啾的心窩。

“驚——”林啾美麗的唇角勾起一抹殺意凜然的笑。

八片蓮瓣急遽開合,業蓮以一種林啾從未見過的妖嬈姿態收攏蓮瓣,然後轟然綻放!

暗金色的力量洶湧澎湃,自識海傾瀉而出,直入胸/間。

林啾雙手在身前一合,如蓮花一般輕輕一翻,動作優雅,如同輕歌曼舞。

“蓮——”

紅衣女人的利爪幾乎碰到了林啾瓷白的雙手。

那雙通紅的眼睛裡,忽然映出一朵暗金色的蓮。

它介於虛與實之間,像是夢幻泡影般,仿佛一觸即碎。就連這神智已然不怎麼清醒的紅衣女人,也被暗金色業蓮的風姿攫住了心神。

她呆滯地用尖利的指甲碰了碰蓮瓣,它並沒有如同想象中一般破碎,而是像一團致密的、堅不可摧的、難以形容的金鐵。

“破!”林啾驟然吐完了最後一個字。

隻見暗金色的蓮上,綻出萬丈光華。它至純、至美、至強,不容抗拒。無數似真似幻的蓮瓣翩躚起舞,如漩渦,如刃舞,如月華鋪灑。

紅衣女人根本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便被這一團烈焰般的暗金色席卷入內,瘋狂地撕扯。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蓮瓣如刀一般,將她徹底切成了碎片。

萬劫不複。

“不——”她發出了驚恐至極的聲音,“我不要死!我還要和祭淵大人——”

暗色流光散向四方,紅衣女人灰飛煙滅。

林啾撅起嘴唇,吹了口氣。

最後一縷不甘的飛灰,在她臉龐前化為虛無。

多虧了這紅衣女人貼在臉頰上的花鈿,讓林啾第一時間找到了她的弱點——臭美。於是她逮著紅衣女人的弱點一頓嘲諷,成功收集到了最後一點點惡意,開啟了業蓮第八瓣,得到了殺招,驚蓮破。

眼前的景象漸漸變得模糊。

林啾知道自己成功淨化了怨念,即將離開此處了。

平複了胸中的激蕩之後,極致的虛弱感自識海傳來。林啾用意念掃了掃業蓮,心中忽然大叫不妙!

八片蓮瓣,正在緩緩合攏。

林啾有過一次經驗,知道蓮瓣合攏意味著什麼。

若是不能為它提供足夠的靈氣的話,它能把她活活抽成人乾!

“放個大招怎麼還有副作用啊!”林啾悲憤得不能自已。

眼前驀地一花。

還沒來得及看清周遭的景象,便先聽到了一聲驚喜的嬌呼:“亡靈之怨消失了!”

林啾緩了緩,見魏涼好整以暇,正把點在自己額心的手指收回去。

她急忙一把攥住他,急道:“快,我要靈氣!”

柳清音一掠而至,一張俏臉上布滿了紅霞,語氣比林啾還要著急:“師尊!請助我吸收靈草!”

林啾的心驀地一沉。

她眨了眨眼,望向柳清音。

隻見她滿麵春//色,雙頰通紅。

林啾小小地吃了一驚,心道自己果然沒有猜錯,男主和女主逮到機會,必然是要好好發展一波感情線的。

她也說不清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感受。

此刻她最擔心的隻有聚靈姝。

業蓮正在閉合,若是魏涼把聚靈姝給了柳清音的話,她一時之間,又上哪裡去尋找那麼多靈氣來供給業蓮?

柳清音已急不可耐地將手伸向聚靈姝陽種,俏麵上滿是春風般的笑意:“隻要吸收了它,便能治我寒症,亦能解了媚霧!原來師尊已經知曉亡靈之怨頃刻就能解了。”

她根本沒有想過魏涼會不會有彆的打算。這個師尊對自己向來是儘心竭力,雖然表麵上又冷又硬,但心腸最是熱乎了。他暗暗留意聚靈姝陽種已有多年,今日終於成功拿到了它,他不可能不給自己。

這麼一想,頓時覺得方才他故意說什麼“清心寡欲”,倒更像是故意戲弄自己。

“師尊真壞!”柳清音忍不住低低地嗔了一聲。

林啾在旁邊聽著,又是吃了一驚——她隻離開了這麼一小會兒,這裡究竟是發生了多少事?!連媚*這種強勢推動劇情發展狗血神器都來了?!

就在柳清音的如蔥玉指即將觸到聚靈姝陽種之時,魏涼漫不經心地動了動袖子,便見那株靈草輕輕巧巧地從柳清音指尖滑過,飄到了魏涼掌心裡。

林啾此刻也顧不上彆的了,她緊了緊攥在魏涼腕上的手指,死死盯住他的眼睛,道:“我要。”

她抿了抿唇,又重複了一次:“我要。”

這一刻,她忽然感覺到一陣無力。

此刻,她與書中的惡毒女配又有什麼區彆呢?明知道男主心中隻有女主,明知道強求隻會讓自己更可笑,但卻……隻能強求!

形勢逼人,身不由己。

沒有靈氣的話,她可能就要死在這裡了。

可是……與女主正麵相爭,是多麼不自量力,多麼可笑啊。

那層堅硬的,佛係的外殼,在這生死攸關的一刻,忽然緩緩融化傾塌。

她的眼睛裡浮起了一絲茫然。

業蓮,即將閉合!

魏涼垂眸望著她,一時竟是愣怔了。

隻見這個小人兒雙眼泛起瑩亮的波光,分明該是撒嬌的時候,她卻好像是在哀求,又好像有些絕望。好看的櫻唇緊緊抿在一起,細細小小的手指在無意識地發力,深深嵌進了他的腕骨。

她這是怎麼了?

魏涼喉結輕輕一動。

他安撫地拍了拍林啾的手背。

柳清音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在這空曠的地下陵中,顯得略有幾分尖利。

“林秋!”柳清音又好笑又好氣,“你大約到今日還不明白自己是什麼身份吧!你當真以為死乞白賴嫁進來,便是師尊真正的妻子了麼!你可知道,修真之人,根本不受世俗姻緣的束縛!用凡人之禮迎娶你,隻不過是權宜之策罷了!修真之人但凡兩心相許,是要結為生死道侶,同生共死的!你以為結個假親,便是我們的師娘麼?做夢!”

此刻她中了毒,本就有些不理智,話匣子一開,便收不住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世人眼中就是個笑話?你有哪一點能配得上他嗎?林秋,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林啾很清楚她說的都是實話,畢竟書裡白紙黑字就是這麼寫的。

柳清音的聲音仿佛成了背景音樂,林啾左耳進,右耳出,無法爭辯,隻靜靜地看著魏涼。

“你答應我的。”林啾聽到自己的聲音和理由單薄又蒼白。

可她也隻有這唯一一個理由了。

魏涼垂目看著她,不知是不是錯覺,林啾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出了幾分寵溺。

他的唇角微微一動,正要說什麼,卻被柳清音打斷了。

柳清音的聲音滿是嘲諷:“師尊為我尋找這陽種,已有數年不止!你真以為撒嬌賣癡幾句,師尊便會事事容你麼!人不要臉,也該有個限度!師尊礙於身份什麼也不說,你當真便以為他不煩你麼?我與師尊百年情份,豈是你隨隨便便就能插足進來的?!”

魏涼清冷的黑眸中閃過一抹暗沉殺意。

林啾陡然一驚,微微張大了眼睛。

卻見魏涼那精致的薄唇輕輕一扯,臉上浮起一抹笑意:“是我疏忽了,待你成丹,我們便結為道侶。”

林啾:“……”

柳清音:“……師尊!”

魏涼重重一拂袖,柳清音站立不穩,連連倒退,踉蹌退至石壁底下,跌坐在地上。

隻聽魏涼冰冷的聲音遠遠傳來:“心不靜,就不必起來了。”

柳清音驚痛交加,隻覺一腔熱血都衝上了腦門,失聲叫道:“師尊!我中了毒啊!你明明能幫我,為何不幫!”

魏涼唇角微彎,臉上露出一個堪稱溫柔的笑容:“你分明能避,為何不避?”

柳清音倒抽一口涼氣,再不敢說話了。

那媚霧,她的確是可以避開的,隻是……隻是……

原來,他早已看穿。原來,他是真的郎心似鐵。

一股股寒流在身體裡湧動,那媚霧引發的熱浪迅速消退。

心喪如死,也不過如此了……

魏涼偏過頭,好笑地看著林啾,道:“鬆手。”

林啾重重一怔,急忙放開了他的手腕。

魏涼輕輕“嘶”了一聲,假模假樣揉了下,聲音壓得極低,耳語一般說道:“你要,我怎能不給。”

林啾:“那就快點。”

魏涼覺察到了不對勁。若是平時,他這樣逗她的話,她那透明的耳朵尖已該微微泛紅了。然而此刻,她的小臉依舊蒼白,黑湛湛的眼睛裡氤氳著幾分化不去的絕望,仿佛不到最後一刻,她都不相信他會把聚靈姝給她。

魏涼不再耽擱,眼神微冷,手一召,從乾坤袋中取出那株來自王氏宗家的聚靈姝陰種。

幽冷的白光與熾/熱的橙光交相輝映,魏涼捏了兩個簡單的法訣,兩株聚靈姝便像蛇一樣相互糾//纏,光芒迅速融合。

他的手輕輕一翻,那團融成了淺乳//色的,看起來溫暖無比的光芒便從靈草上剝離出來,兩株聚靈姝瞬息之間變成了乾枯的茅草,被他輕輕拂開。

林啾緊張地等待著。

業蓮就要閉合。五……四……三……二……

魏涼的手很大,但形狀非常漂亮。

大手托著那團暖光,徑直貼在了她的丹田外。

一!

吸力噴湧而至,與此同時,丹田瞬間充盈!

魏涼道:“千年靈力,全部化去少說也要百日,有我相助,十日內便能……”

唇角輕輕一抽,劍君麵露愕然。

林啾的吸收速度簡直不要太快!

陰陽雙姝的千年靈力,眨眼功夫便化去了七八成。

再一眨眼,全沒了。

其實業蓮並不需要那麼多靈氣,隻不過林啾慫了,所以一股腦兒把所有的靈氣都送到了識海保命。

等到業蓮的八片花瓣都穩定下來,像是吸足了水分一般微微地顫動時,她終於鬆了一大口氣,脫力地倚在了魏涼的手臂上,慢慢盤點剩餘的靈氣。

驚蓮破大約吸去了聚靈雙姝十分之一的靈氣,也就是百年。

所以,她還可以放九次大招!

林啾是個有陽光就燦爛的性子,這麼一想,立刻精神抖擻起來。

不對,還得結丹。

結丹之後有個好處,便是靈氣可以外放。

若是進入劍靈空間的時候她已經結丹,就不用那麼狼狽地和骷髏們肉//搏了,隻要能夠維持體內靈氣收支平衡,就能輕輕鬆鬆把它們一隻接一隻全部收割掉。而且,離敵人大老遠就可以施放靈氣試探對方的實力,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在這個處處充滿危機的修真//世界,遠程的存活率肯定是要大大優於近戰的!

結丹,需要道行三百年。

林啾心下一定,果斷盤膝坐下,從識海中劃拉了三分之一團靈氣雲出來,灌入百會。

魏涼探究地看著她。

距離這麼近,林啾根本不可能瞞得過,她乾脆破罐子破摔,也不去理會他怎麼想,自顧自便按著他上次教她的方法,催動這三百年靈氣運行周身。

若他一定要問,她便給他講一講何為“薛定諤的靈氣”。

魏涼並沒有發問,他抬起一根手指,輕輕點在她的額心。

他的手很涼,觸感像玉。

林啾的思緒忍不住微微一歪——不知這個人當真這樣這樣那樣那樣的時候,身上溫度是冷是熱?想到了這個,立刻想到結丹之後恐怕要被吃個一乾二淨,又想到那玉心經的特殊效果……

她頓時渾身都不好了。

魏涼仿佛心有所感,忽地輕笑出聲。

那聲線,清冷低沉又繾綣。

林啾忍不住默念了一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來定神。

魏涼渡了一絲清冷的靈氣進入她的經脈,引導她結丹。他是個很好的老師,對靈氣的掌握爐火純青,被他帶著,林啾忽然覺得自己可以躺贏了。

結丹很順利。

地下無歲月,等到林啾丹田內懸起一粒瑩潤溫暖的金丹時,柳清音也將體內的媚霧清理完畢了,她的神色十分平靜,與這幾日裡頻頻失態的樣子判若兩人。

倒是有了幾分書中的風采。

這一路,柳清音再也沒出任何夭蛾子。她極擅長與人配合,魏涼劍影鋪灑時,一輪輪輔月隨之爆開,很順利就從側翼殺出了千歧關。

路途中,她幾次力竭,均是暗自咬牙撐了下來,一聲也沒吭過。

被魏涼摟在懷裡看風景的林啾不禁也有些同情這位女主的遭遇。

虐,真心是虐!

三個人很快就到了雲水謠,柳清音一言不發便降落下去,清理了湖畔的魔族之後,撩起清涼的湖水,沾了沾麵頰。

起身時,她隨手發出幾道劍芒,把附近的魚和蟲都殺了個一乾二淨,又將劍鋒指向不遠處蹲在樹枝上的一對鳥兒。雌鳥滾圓,雄鳥瘦挑,它們正在替對方梳毛。

林啾不禁輕輕吸了口涼氣——大事不好,女主怕是要黑化了!這麼可愛的鳥兒她也下得去手?!

“你住手!”林啾喊道。

柳清音對上林啾的視線,淡聲解釋道:“魔族修意,死後會暫時附身在周遭的活物之上,雖無甚害處,但此等邪魔外道,便不該多活一日!”

經她一提,林啾倒是想起來了,書中確實提到過這件事,但魔族最後的殘意並不能影響被附身的人或動物,幾日之後便自然散去了,所以從來也沒有人會特意去殺了這些完全無辜的活物。

柳清音這便是在泄憤了。

林啾忍不住“噗嗤”一笑,道:“魔主死時,周遭根本沒有任何活物,那他豈不是要附身魏涼?你若要趕儘殺絕,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欺師滅祖。”

柳清音被噎了下,辯道:“即便是魔主,殘意也無法影響師尊分毫。”

“所以就彆殺那對小鳥了。”林啾誠摯地說道,“殘意既然無法造成任何影響,那這些生靈何其無辜?”

“好。”柳清音垂眸,半晌,她忽然抬起眼睛定定望著魏涼,眸中又燃起了一絲細微的火光,她問道:“師尊可知,若是魔主殘意的話,可留存幾日?”

魏涼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聲音清冷平靜:“四十九日。”

柳清音點了點頭,禦劍,掠向遠方。

林啾心中輕輕跳了下,莫非,柳清音認為魏涼的改變,是受了魔主殘意的影響嗎?

她不禁偷偷打量了魏涼一眼。

魏涼依舊麵無表情,他禦劍而起,帶著她,穿過數千裡大地,徑直回到了萬劍歸宗的主峰。

婚房中,大紅布幔還未撤去。

魏涼反手闔上門,高大的影子沉沉罩住林啾,視線低垂,聲音微啞。

“夫人路途勞累,該就寢了。”

林啾的小心臟頓時怦怦亂跳起來。

這一次,她的感覺與頭一回花燭夜時有了些微妙的差彆。

雖然不知道魏涼究竟是鬼上身還是吃錯藥,但這幾日,他待她的好,確實讓人無話可說。

她如今也結了丹,魏涼再沒有任何放過她的理由。

他躬下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大步走向床榻,根本不容抗拒。

林啾很快就陷進了柔軟的被褥中。

“我可以說不行嗎?”她抬起手,抵住沉沉壓下的身軀。

魏涼輕笑出聲:“遲了。”

他的拇指緩緩劃過她的額頭,拂開落到臉頰上的一縷長發,停在了她的唇角。

正當林啾以為他還會再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忽然垂頭就吻。

林啾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正想反抗,忽然感覺到經脈之中襲來一股怪異感,身體頓時失去了全部力氣。

玉心經!雖然她已結了丹,但玉心經仍然影響著她。

魏涼的嘴唇和呼吸開始帶上些許溫度,幽暗冷香更加濃鬱,林啾隻覺大腦一片空白。

他那清冷的音色中染上了沙啞,他低笑著,說道,“本該先與你結為道侶……不過……今日實在不願放過你了……我的夫人……”

另一隻手開始動她的衣裳。

她剛要進行一點無力的抵抗,他便用加重的動作警告了一番。

林啾不敢再動了,她不敢想象他若是叩開了她緊咬的牙關之後將是怎樣的情景。更不敢想象之後……

但這一切,就要發生了!

現在,眼下!

“篤、篤篤。”

林啾心頭一跳——怕是柳清音又來救場了!

魏涼不為所動。

“師尊,”慕容春的聲音四平八穩地響起來,“大師兄捕獲了鬥龍,等候師尊發落。”

魏涼呼吸一滯,動作一頓,緩緩起身,應道:“知道了。”

鬥龍是魔主生前養在身邊的魔寵,根據書中情節,魔主伏誅之後它很快就被萬劍歸宗捕獲了。魏涼本要殺它,但柳清音見這魔寵十分可愛,心生不忍,便替它求了個情,抹除神智之後長久地帶在身邊。

雖被抹殺了神智,但鬥龍的實力差不多仍相當於元嬰後期的修士,柳清音進入荒川秘境時,便是帶著鬥龍,多了一重保障。

魏涼起身之後,林啾仍癱了片刻。

他眸中帶笑,半拖半抱把她捉了起來,替她理好衣裳。

“讓夫人失望了。下次定要帶你去一個絕對無人打擾的地方。”

林啾生無可戀地瞪著他。她不失望,一丁點都不失望!

兩個人掠過木架橋,來到了秦雲奚的雲鶴峰。

走到洞府正中,隻見秦雲奚、顧飛、慕容春和柳清音四人都在,旁邊還聚了好幾個心腹弟子,正對著一隻伏在地上的凶獸指指點點。

見到魏涼進來,眾弟子齊齊俯首施禮。

“師尊。”“劍君。”

凶獸鬥龍被四把寒劍釘住了四肢,狼狽地趴在地上,狀似板鴨,身上裹滿了泥和血,一道道猙獰劍痕縱橫交錯,右腿骨被斬斷了一半,骨縫間夾了幾根細細長長的茅草,看著都替它疼得慌。

它並沒有半點哀求的意思,呲著牙,一雙充血的眼珠子死死盯著秦雲奚,喉嚨裡不斷發出低沉的咆哮。無論怎麼看,鬥龍和“可愛”這兩個字都沾不到半點邊。

柳清音站在一旁,眸色淡淡,並沒有半點要替鬥龍求情的意思。

秦雲奚收起手中長劍,走向魏涼,端端正正施了一禮:“弟子已將這畜牲擒來,請師尊發落。”

林啾早就對這個大師兄十分上心,她凝神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發現他垂眸之時,眼底仿佛閃過一道晦暗精芒。

魏涼眼皮不動,聲線清冷:“殺掉便是了,帶回來做什麼。”

秦雲奚瘦削臉頰上的肌肉微微一動:“畢竟是曾經與魔主寸步不離的魔寵,弟子不好擅作主張。”

魏涼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轉身便要走。

秦雲奚雙眉之間蹙起一個小小的“川”字,清了清嗓子,又道:“還有一事想要稟告,弟子偶遇王衛之,他告訴弟子,說是大遇洲南部,荒川秘境不日便將出世,他欲與萬劍歸宗合作。”

魏涼輕輕挑了下眉:“王衛之。”

林啾心頭一動。王衛之便是王氏那位少年天驕,正是他獨闖魔族領地,發現了隱藏極深的荒川秘境。秘境開啟之後,他當機立斷,自廢修為至元嬰大圓滿,進入秘境一探究竟。

本來是典型的男頻精英流男主的路數,隻可惜他遇上了女主柳清音,最終棋輸一著,功敗垂成。離開秘境之後,此人對柳清音朝思暮想,設計拿下了王氏的掌家之權,散儘千金,力抗魔族,隻為求美人一笑。每一次柳清音與魏涼鬨了彆扭傷心難過時,王衛之總會及時出現在她身邊,陪她買醉,逗她開懷。這個男人長得極帥,人又傲嬌,除柳清音之外根本不多看旁人一眼,算得上是教科書式的深情男二了。

不過按照書中劇情,這個時期的王衛之可沒有半點要與萬劍歸宗合作的意思,那個男人桀驁得很,向來獨來獨往,不把任何人放在眼睛裡。直到離開秘境愛上柳清音之後,他才從一頭孤狼變成了她的小狼狗。

所以……王衛之現在就提出要與萬劍歸宗合作?有問題。

林啾不動聲色,繼續暗中觀察秦雲奚。

秦雲奚垂首道:“是,王衛之欲與我們合作。此人年少桀驁,與魔族一戰中傾儘了全力,算是王氏那隻染缸之中唯一的清流。這一次他隻身前往魔族領域,便是不忿王氏那臨陣脫逃的不義之舉,想要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不料陰差陰錯,讓他找到了荒川秘境。”

魏涼輕笑出聲,“你信他。”

“是,”秦雲奚毫不遲疑,“弟子已答應了王衛之,還望師尊準許弟子前往秘境一探究竟。”

魏涼頷首:“可。”

秦雲奚眸光微微一閃:“弟子想帶七師妹一同前往。”

魏涼總算是抬起眼皮,用正眼瞧了瞧他:“嗯。”

林啾站在一旁,莫名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滿滿都是刀光劍影,有心去捕捉,卻又像是雁過了無痕。

她看了看始終默默無語的柳清音,隻見這個女主麵色略有些憔悴,神情冷淡,聽聞秦雲奚要帶她前往荒川秘境,臉上也看不出任何反應。

“那……”秦雲奚手一晃,召出了寒劍,“弟子斬殺鬥龍之後,即刻出發。”

“可。”魏涼麵無表情,輕輕攏住林啾的肩膀,帶她往外走。

“等一下等一下。”林啾忽然笑著逃離了他的魔掌,上前摁住秦雲奚的劍。

“嗯?”秦雲奚長目微垂,探究地望著她。

遙遙站在另一邊的柳清音也抬起美眸,釘在林啾身上。

林啾道:“我覺得這鬥龍長得十分可愛,不如留下來給我玩吧。”

秦雲奚瞳仁驟縮,手中的劍不自覺一震,發出了突兀的“錚”聲。

他難以置信地啟唇:“你說什麼?”

林啾眨了眨眼,無辜地偏頭看著他:“有什麼不對嗎?”

秦雲奚眉間“川”字愈深,魏涼也不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前,高大的影子將她小小的身體整個罩了進去,他垂目望著她,眼神又涼又沉。

“想要鬥龍?”魏涼的嗓音帶著一絲暗啞。

麵對他的時候,林啾總是有一點點虛,她輕輕點了下頭。

魏涼忽地笑了,雖然是個極淺極淡、轉瞬即逝的笑容,卻頗有些意味深長。

他道:“那便抹殺了神智,給你做寵。”

秦雲奚在一旁聽著,眸光重重一閃,兩片薄削的唇慢慢抿了起來,握劍的手背上突出一道青筋。

這些細微的變化都落在了林啾的眼中,她不動聲色,道:“彆。”

“嗯?”魏涼挑眉,“這畜生凶得很,不會馴順的。”

秦雲奚也說道:“抹殺神智之後,它仍有很強的實力,可做戰鬥靈寵。”

林啾搖搖頭:“士可殺不可辱,若要閹它,倒不如乾脆一劍殺了。”

秦雲奚不禁失笑:“抹殺神智並非閹//割。”

“在我看來沒有區彆。”林啾道,“一個是閹//割身體,一個是閹//割神魂。”

魏涼扶額,嘴角輕輕一抽,眸中閃過一絲笑意,聲音低沉冷冽:“依你。”

說罷,他衣袖輕翻,帶著林啾與鬥龍離開了秦雲奚的雲鶴峰。

一炷香之後,小牛犢大小的鬥龍被魏涼扔在了新房中,他悠悠哉哉往床榻上一倚,抬抬右手,示意林啾可以開始照顧這隻“可愛的寵物”了。

林啾生無可戀地瞪著這頭凶獸。

書裡明明說,鬥龍是隻大型毛茸茸,擼起來非常治愈。可麵前這家夥倒好,身上大塊大塊禿著,結滿了醜陋的血痂,僅有的幾綹毛毛都裹滿了泥和血,身上都是傷,根本無從下手。

哪裡出了問題?

秦雲奚。

書中,秦雲奚早就死了,所以鬥龍並不是他帶回來的,應當是二師兄顧飛,或者四師兄慕容春。

那二人能夠毫發無傷地將鬥龍擒回來,秦雲奚自然也可以。

所以他是故意把鬥龍折磨成這副鬼樣子的。

他想試探魏涼的反應。

林啾心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