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傷她一根頭發(1 / 2)

“嗯, 知道了。”魏涼的聲音低沉繾//綣。

林啾從來也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聲音, 也從未有人這樣專注認真地對她說過話。

分明是一句簡單至極、毫無信息量的話, 卻讓她的心跳稍微加快了少許。

她沒談過戀愛,但她看過許多關於愛情的和電視,理論知識是很豐富的。她覺得自己現在對魏涼也就是有一點好感和依賴,遠遠不到那種什麼天雷勾地火,生死相依不離不棄的地步。

他要是死了,她敢肯定自己百分之百不會殉情。

而他對她的好, 那叫做寵。她要是死了, 他也絕對不可能殉情。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想的時候, 林啾竟然悄悄鬆了一口氣。

順其自然, 順其自然。

她不動聲色,冷靜地把視線從對方那張驚天動地的帥臉上挪開。

空中的魔物仍在盤旋,伺機而動,而赤血潭中,早已悄悄潛來了許多低階的魔物, 隻等有人一聲令下, 便會掀了這破木橋, 上下夾擊林啾二人。

祭淵的身上接連出現數十枚骷髏幻影, 將王衛之暫時逼退之後, 他再度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隻見那道與他左臂相連的赤練飛速地蠕動起來,大股大股化成了膠狀的血水從潭中抽離,湧入他的身體。

魏涼視線微凝, 手指遠遠一挑。隻見血池中一具麵朝著下的屍體突兀地翻個了身,仰麵朝天,露出一張被血水浸泡得麵目全非的臉,縱然如此,也能看出他的嘴巴誇張地扭曲著,張得極大。可想而知,此人生前定是遭遇了慘無人道的折磨。

他的丹田處破了一個碗口大的洞,血液像是活物一般,在他的身體內蠕動著,與血潭之中的汙血粘連在一起。這具屍體早已涼透,但總給人一種錯覺,以為此人經受的苦難並沒有完結。

“百嬰降血。”林啾輕輕地抽了口涼氣。

她知道祭淵這大術的名字,卻沒料到居然是字麵的意思!

所以元嬰修士的離奇失蹤,便是祭淵乾的好事了。

林啾舉目環視,隻見巨潭四周處處濃煙滾滾,仿若人間煉獄。

就像萬劍歸宗的弟子們忽然意識到秦雲奚並非善類一樣,林啾在這一刻,也感覺到一個驚雷在耳畔炸響——隻因祭淵此人生了一副好容貌,性子也邪魅迷人,便讓人下意識地忽略了他究竟是怎樣一個恐怖的魔鬼。

魔物暴戾嗜血是本能,但祭淵做這一切,顯然隻是為了追逐力量。他本是人,故意沾染魔翳走上魔之道,靠著這般邪惡殘忍的術法來修煉,當真是天理難容。

……等等,那麼魔主呢?

林啾頭皮發麻,望向魏涼。

剛剛萌動少許的心臟,被她一巴掌摁了回去。他做魔主的時候,若也做過這樣喪儘天良的事情,那麼,就連薛定諤都救不了他。

那種“我煉化這天下,贈你不死仙丹”的恐怖寵愛,林啾自問承受不起。

她不知道他從前做過什麼,卻知道他殺起王氏的人時,根本沒有半點心慈手軟。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內情?王氏的大劍仙,個個都該死?或者,他原就是這般冷血之人?

她看著魏涼發怔的時候,魏涼再一次將視線投到了血潭之下,目光裡泛起寒意。

此時,天空與水下的魔物,齊齊殺到了!

腳下的木橋被一個長著犀牛腦袋的魔族重重掀到半空,漫天魔物展開魔翼,亮出獠牙,就要發起攻擊。

魏涼一動未動,雙腳穩穩地踏在高高蕩起的木板上,反手捉住林啾的腕,目光睥睨,視這些來勢洶洶的魔物如同螻蟻。二人就像是在衝浪一般,踏著那截不長不短的斷橋,自浪峰躍起。

鬥龍動了。

隻見這隻板鴨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嗬欠,然後抖著毛,慢慢站直了身體。

“吼——”

這一刻,它一點也不像一個胖子。

隻見鬥龍的身影化成一道灰白色的閃電,掠到半空,撲入魔物群中。

它巨嘴一張,將一個尖嘴魔物攔腰銜住,左前爪嵌入一個魔物的肉翼中,右前爪摁住另一個魔物的腦殼。兩條粗而短的後腿臨空一蹬,毛尾巴一甩,便將四五個聚在一起的魔物橫著劈成了幾段。

牙齒輕易刺破皮肉的聲音響起,銜在巨嘴中的魔物被它咬斷,扔向一旁。它借力一躍,又薅住了另外幾個新鮮的魔物。

白色的毛毛瞬間被魔血染紅。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數頭魔物慘叫著從天空墜落下來時,林啾腳下那塊被魔族從水麵高高頂起的破木橋,正好升到騰空與墜落之間的交界點,在半空微微一滯。

失重感傳來的時候,鬥龍所經之處,已“嘩啦啦”地下起了血雨。

“魔、魔神鬥龍!”一個反應最快的魔物扯著嗓子怪叫起來。

“啊——是魔神鬥龍!”

跟在魔主身邊的鬥龍,被修士們稱作“魔寵”,但在魔族中,它卻有個響當當的名號——魔神!

平時魔族中人也不大能見著這家夥,魔主深居簡出,甚少露麵,鬥龍也和它的主人一樣神秘莫測。

但隻要它出現時,必定會掀起一陣血//雨//腥//風,便如此刻。

方才它像板鴨一樣肥肥地趴在地上,反差太大,真沒叫人認出來。

此刻認出來也遲了,眾魔物心膽俱裂,根本顧不上祭淵大人的召喚,各自掉頭就開始逃命去了。

“吼——”見魔物散去,鬥龍也不追,它展開四條胖腿下麵的肉翼,掠向自家主人。

那破木橋剛好落回水麵,正與水麵的浮力僵持,哪裡還經得住這麼一顆肉墩墩的狗彈轟砸?隻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之後,水花飛濺,二人一狗連同那破木橋,齊齊往下沉。

林啾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麼多年來,她早已習慣了凡事靠自己。此刻麵臨落水之災,她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向身旁的魏涼尋求幫助,而是飛快地開始轉動腦筋尋找脫困的辦法。

她現在還無法禦劍淩空。

附近沒有保存完好的木橋,就算甩出靈氣鎖鏈也找不到錨點。

那便隻有將靈氣附在體表,抵擋這汙濁血水,然後再遊上岸。

若是在水中遇到了攻擊,那便沉到湖底和他們打!一邊打一邊向岸上靠!

不過一兩秒鐘,林啾便已在心中做好了計劃,頓時心下大安。

隻可惜計劃沒有變化快,忽然聽得身旁響起清脆的凍結之聲,腳下的木板已“咣”一下落到了實地。

赤浪在身邊凍成了咆哮的姿態,幾滴濺起的水花詭異地凝在半空,仿佛遲疑了片刻之後,“叮叮咚咚”齊齊往下墜,落在血色冰麵上,接連打了幾個滾。

二人一狗一橋隻向下陷落了兩三尺。

魏涼抬起手,輕輕彈掉林啾眉尾沾上的一粒小冰珠。

他微微躬身,將她攔腰抱了起來,不疾不徐地踏出冰坑,向著祭淵所在的方向走去。

黑靴踏在血潭之上,每一步落下,足底的血浪都會凝成堅冰,將他穩穩地托住。

這一幕,著實吊詭,卻也帥氣逼人。

鬥龍亦步亦趨,每一步落下時,蹄下的血水也會適時地凝結起來,血潭上很快就出現了一溜人足印和一溜兒狗蹄印。

方才有魔物大叫“魔神鬥龍”時,祭淵便也認出了鬥龍這個家夥,心中愈發覺得不妙。

此刻見魏涼直直走來,他連忙氣聲下沉,低喝一聲:“幽姬!動手!”

王衛之正打得暢快,大笑著叫道:“怎麼,血魔祭淵也要呼喚幫手了麼?!是嫌小爺沒把你伺候好不成!”

祭淵單手掐訣,身形暴退:“法印——義魔踏浪!”

隻見他足下瞬間掀起一個直徑百米的巨大血漩渦。漩渦飛速盤旋,向著四周瘋狂擴散。

祭出絕式後,祭淵再也無法遮掩大魔修的氣息,隻見雷雲飛速向著碧波潭正心彙聚,道道赤色閃電蜿蜒遊//走,開始朝著祭淵身上招呼。

落雷降下之時,巨浪漩渦之中,一隻通體流淌著黑血的巨大義魔爬了出來,一個照麵,便伸出巨掌,直直拍向王衛之。

祭淵疾疾退到碧波潭邊緣,躬下腰,張開魔口。

隻見又一道仿若凝固的膠狀赤練自血潭之中被抽離出來,兩道赤練相互交//疊,瘋狂湧入祭淵的左臂和血口中。

他眼皮上的赤紅色更加妖嬈閃亮,一雙狹長鳳目中閃爍著紅光,膚色更顯青白可怖。

不得不說,哪怕知道他喝下的是又腥又臭的血水,但這個大魔修看起來還是十分邪魅帥氣,怪異的姿勢也有種獨特的吸引力,讓人既有些作嘔,又忍不住緊盯他不放。

果然一俊遮百醜!

就在祭淵退至血潭邊緣時,魏涼麵前,忽然掀起血浪。

一個身穿暗血色長袍的魔姬踏浪而出,她的外觀與林啾在劍靈空間中看到的那個紅衣女人有些類似。

林啾心頭一跳,暗想,‘當初便十分疑惑,那千歧關戰死的分明都是英雄豪傑,為何亡者會對烏孟俠那般仇恨,這其中定是紅衣女在搗鬼。如今看來,這一切必定都是祭淵的陰謀——今日興許便能水落石出!’

這個女人的雙眼中也不見眼白,隻有兩片陰森森的暗紅色,十指生著又尖又長的青黑色指甲,雪白的臉蛋上爬著幾縷暗色血紋,隱隱蠕動。唇也是暗紅色,像是兩抹凝固發臭的汙血。

“劍……君……魏……涼……”

“敢壞祭淵大人的大業,你給我去死!”

此女猛地一張口,口中噴吐出無數暗色血點,像是馬蜂一般,兜頭蓋臉澆向魏涼。

她的修為顯然要遠遠高於烏氏地下陵中的那位。

魏涼凍住那漫天馬蜂之後,此女的身形突兀地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站在了魏涼身後。

她那張既美豔又可怖的青白臉蛋上,浮起陰惻惻的笑,慢慢抬起右手那青黑的長甲……

魏涼頭也沒回,隨手從鬥龍身上薅下兩縷死毛,扔向後方。

隻聽“錚”一聲,兩縷狗毛凝結成冰針,刺穿了此女的咽喉和心臟。

然而,她臉上的笑容並沒有消失,隻見那身暗紅色衣裳漸漸變淡,青白的臉卻開始發紅,不多時,此女從頭到腳竟化為了同一個顏色,與腳下的血潭融為一體。

隻聽“嘩啦”一聲,她散成了浪,彙入血潭。

“無實體的怨力幽姬。”魏涼語氣平淡,繼續走向祭淵。

不遠處,王衛之鬥那義魔頗為吃力,很快就落了下風——他本也隻是化神初期的劍仙,自廢修為至元嬰探了荒川秘境後,雖得了劍意傳承,但他此刻的綜合實力也就比從前略微強了少許,大約在化神中期的水平。

而祭淵,卻是實實在在的神魔境大魔修,若要按修士的修為來算,他已經半隻腳踏入大乘了。

要不是想要故意拖時間,王衛之早被他摁到潭底喝湯去了,哪容得這小子猖狂。

祭淵在意的,從一開始便隻有魏涼一個。

就連鬥龍他也沒放在眼中。

魔主都死了,還怕一個叛變的畜生?

祭淵再一次加快了抽取怨念幽血的速度。

那幽姬頂不了太久,加上義魔,至多能拖住魏涼一炷香。

時間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