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共情(1 / 2)

“王衛之,你娘和我,長得像嗎?”

林瞅終於沒忍住,問了出來。

王衛之呆呆地望著她,望了很久。

終於,回她一句: “你沒毛病吧?”

林啾反正已經豁出去了,便追問道:“像,還是不像!”

王衛之嘴角直抽,半時,憋出一-句話:我隨我娘, 你覺得你和我,像不像?”

林瞅: 那還真是-點也不像。

王衛之生了一雙丹鳳細眼,鼻梁極高,嘴唇薄而紅,是那種英氣勃勃的俊美。

林瞅則生得美豔。這張臉本是那種標準的惡毒女配臉,漂亮極了,甚至帶著點狐媚。然而相由心生,林啾沒動腦筋坑人的時候,便是個懶賴散散的呆貨,配上她那雙習慣性發愣無神的眼睛就有種奇特的嬌憨。

與王衛之,簡直是南轅北轍的相貌和氣質。

很好,不是替身梗。

正當她微不可察地鬆下一口氣的時候,忽然聽到碧波潭底傳來魏涼的聲言——

“王衛之。”

王衛之下意識地神色一凜,挺了挺脊背。

一雙丹鳳眼裡清清 楚楚地浮起了疑惑——好像沒說錯什麼話吧?怎就被點上大名了?

旋即,他反應過來魏涼是在叫他。

他看了林瞅眼。

隻見林啾已經乾脆利落地爬上了鬥龍大飛毯的背。

方才魏涼與祭淵血偶開始打鬥之前,特意用一蓬冰霧把鬥龍渾身 上下刷了一遍,此刻它-身毛毛又乾淨又連鬆,還散發著清冽的冰雪味。

林瞅薅住鬥龍頸上特彆長的鬃毛,輕輕向後-拉,鬥龍便四肢離地,騰身而起。

王衛之急急禦劍跟上。

忽然之間,天翻地覆。

隻見血偶站在滿是汙血泥濘的潭底,舒辰雙臂,整個身體由固態轉成了半液態,像-大灘飛速額動的血

祭淵站在血偶身後,神色極致專注,張開了口,與那血偶同步發出極為奇特的低悶的顫音。

波濤翻湧的一.池潭水,仿佛被-雙無形的巨手托了起來,整整齊齊、-滴不剩地往天上浮起。翻江倒海,不外如是。

一種難以言說的震 感感襲上心頭,王衛之和鬥龍急忙倒退;擦著那叫人心驚但寒的血水邊緣,險險往下京。

此情此景,令人難辨上下.

這太強了!“王衛之白皙的腮幫子上爬起了雞皮疙瘩。

“這算什麼,砸下來的時候才強呢。"林啾淡定道。

王衛之: 說得好像你沒在下麵似的。”

二人一鬥龍此刻的確已潛到了潭水之下。

王衛之加快了速度,“[增”一下便躥到了鬥龍前頭,朝著魏涼急急掠去。

這萬頃碧皮潭己變成了-池渾濁汙血,升空以後,血水將陽光儘數擋在了外頭,一片遮天蔽日的陰影籠罩下來,帶著暗沉的血色。就連那天降劫雷也儘數落在了潭水中,與潭中的汙血接觸,爆出了陣陣怪異濃鬱的撲鼻惡定。

潭水之下,飄著鵝毛大雪。

雪刃如刀,急速回旋。這便是魏涼的“意”。

祭淵的紅袍被割裂了無數口子,就連脖頸上也有一-道觸目驚 心的劃痕,似乎被割了頸脈。

暗色的血染紅了他半邊身體。不過魔修的身體韌度遠遠優於人類修士,祭淵修的本就是血術,所以算不上重傷,隻待他騰出手來,將這些血通過體表吸收回身體中,便不會有什麼大礙。

血偶已經停止了動作。它的顱心牽出一道血線,直直通往浮到半空的那- -潭汙血之中,一發撥乾鈞, 攪動這萬頃潭水,令它變成一隻 旋轉速度越來越快的、鋪天蓋地般的大漩渦。

連接二者的血線不斷湧動,漩渦中的血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沉,越來越不祥 。

成壓罩下,無路可逃。

“劍君啊劍君,到了這個時候,你居然還不舍得拔劍麼!“祭淵狂笑道,“這世間,竟有比我祭淵還要狂妄自大之徒!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擋我這一式血翳天降!

話雖然說得滿,但此刻卻是他最不敢鬆懈半分的時候。血翳天降尚需幾息時間,他得防著魏涼在最後關頭祭出絕強劍招來。戰到這步, 他已不敢再有絲毫留手。為了保護血偶不受半分乾擾,他的本體已受了不少輕重不一-的傷,尤其頸間那-處,已是他數乾年來吃過最重的-記了。

魏涼的聲音清冷如昔:“血偶井未大成,你這是自尋死路。

祭淵自然知道血偶並未大成,此刻“百嬰降血"大術剛剛修至七成,想要大成,至少還需要三百個元嬰修士的性命,這一-時半刻叫他上哪裡去找。

“對付一個使不出劍招的劍君,綽綽有餘。“祭淵拖長了聲調。

魏涼一直不動劍,他便一直放不下心來。

最後三息魏涼是真的對“血翳天降"束手無策了麼?

祭淵雖然知道劍君魏涼並不是那種狡詐多智的人,但他生性謹慎,不到塵埃落定的那一刻,都不敢有絲亳鬆懈。

餘光忽然瞥見王衛之禦劍而來。

“嘖嘖! ”祭淵一邊幻出血蛇和血骷髏擋住雪卷風刃,-邊大笑道,“怎麼,怕一個人上路太寂寞,還要拉上彆人來陪你?這不是你的作風啊,我的劍君大人——”

長長的眼尾閃爍著赤色的光,在這暗沉的血色煉獄中,異常妖邪惑人。

話音剛落,王衛之便到了。

他反手收了劍,瀟灑利落地跳到魏涼身邊。

隻聽"噗嘰"一聲,一雙黑靴直直沒入潭底的泥濘血汙中,迅速沒至膝蓋。

王衛之:”.好坑。

遠遠地看見這二人一偶端端正正站在潭底,他根本就沒有多心。誰曾想,這幾個居然是虛浮在泥巴上麵,真是一群心機狗!

他狼狽地跳起來,靈氣一轉, 也像他們-樣虛虛地浮在泥血表麵。

鬥龍大飛毯”噗噗”笑著,輕盈地降落,四隻梅花蹄鬆鬆地踏在浮血上,根本不沾半點泥濘。

王衛之:”“怎麼不讓這畜生走前麵?

鬥龍把磨盤大小的腦袋轉向他,濕濕的鼻頭噴出一一個音節:“嗤。”

此刻,祭淵披散在肩頭的長發已開始飛舞。

他不避不讓,生生用自己的身體接住幾記雪刃,猩紅的唇微微開合:“血一-票——天——降!"

那血偶口型與他一般無二,血口無聲開翕:“血一-翳——天一一降。”

懸到半空那滿潭血水巨漩渦,忽然之間失去約束,微微一滯之後, 轟然而降!

那血腥不祥之意已是鋪天蓋地,雖然恐怖的巨漩渦降到地麵還需少少時間,但身處潭下的人,已能感覺到有如實貢的或壓沉沉罩下,竟是讓人打從心底升起濃濃的無力感。天上地下,無路可逃!

祭淵的嘴角總算是浮起-一絲真正放鬆下來的笑容:“劍君,來世見了。”

魏涼目光不動,再- -次淡聲道:“王衛之。”

王衛之:“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魏涼並不是在叫他。

所以他是自作多情跑到這下麵來和他-起扛災?

魏涼踏前一步,冰冷的目光盯著那具五宮略有些模糊的血偶,再次開口:“王、衛、之。”

王衛之心頭一凜,頓覺頭皮發麻,渾身冰冷。

什麼意思?魏涼這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管這具血偶叫王衛之? !

該不會像什麼話本子裡的誌異故事一樣,自己其實早就已經死了吧? !什麼鬼!什麼鬼?! !

林瞅坐在鬥龍熱乎乎的脊背上旁觀這-幕。

她的心,忽然往下輕輕一墜, 目光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一些 悲憫。上方,那宛如行星殞落般的巨大陰影,已越罩越近!

再有兩到三個呼吸的時間,那瘋狂旋轉攪動的血漩渦,將把潭底的一切悉數覺碎!

魏涼再度前進-步,與血偶的距離已不到一丈。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清冷,毫無波瀾:"王。衛。之。”

祭淵縮在血偶身後,"切切”怪笑道:“劍君魔怔了麼,臨死不喊媳婦,倒喊一個大男人的名字做什麼!"

他的聲音微微有一點空 ,像是從空蕩蕩的腔子中發出來的一般。

此刻倒是無人顧得上這個細節。

風卷狂雪之中,魏涼微微提高了音量,驟然發聲:“王衛之!”

王衛之快要哭了: "我對自己的名字快要有陰影了。

天地之間,葛然- -滯。

隻見那血禺的口型微微發生了變化,不再重複”血翳天降”,而是亦步亦趨,與魏涼一樣, 無聲地說道

血凝的眉眼,忽然便是一一鬆

口型繼續發生變化.

衛然

血偶的麵部線條漸漸發生了變化,五官消失,變成一片柔和的扁平。

隻餘一個口型,繼續無聲喃喃——

佑然啊 .

王衛之忽然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從腳底到頭頂,漸漸僵硬。

就像是足膝沾到的泥濘開始凝固,將他整個人都封住了一樣。

他雙喜發白,聲音顫抖: 娘?"

那血偶忽然抬起右手,捧了捧心。

風,已向著四麵被蕩開。

毀天滅地的巨大血漩渦,距離潭底已不足十丈!

那血禺的臉上,忽然真真切切地出現了極度痛苦之色,一張血口拚命張大,滿腔難以言說的滔天憤怒苦痛,最終化為一聲無聲而慘烈至極的咆哮

血口瘋狂顫動,連接著整具¥凝固的血質身軀也開始篩抖。

它再度仰頭無聲咆哮: "——"

足以毀滅一切的巨 型漩渦,忽然便亂了。

血偶那血貢的臉孔上,神情愈加瘋狂,它- -次又-次斯開血口,從臉至胸幾乎裂成了兩半。這張巨口對著俯衝下來的血漩渦不斷吼叫一

狂暴無匹的戾氣仿佛能夠透過這個足以擋下雷動的血漩渦,直衝天際。

本就是它攪/弄出來的血遊渦,在它的瘋狂反噬之下,快速崩潰。

血偶也在最後一-次無聲咆哮之後,散成了-灘濃血。直到這時,幾個人才注意到,藏在血偶身後的祭淵,早已金蟬脫殼,不知所蹤。

王衛之已徹底僵住了。

他呆呆地望著血偶那隻融在了潭底血汙中的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轟一-嘩——"

如堅鐵-一般, 正要絞殺- -切的暗血旋渦,轟然炸裂。

紫黑的汙血之雨,潑灑而下!

雖然汙濁至極,卻已不再有任何殺機。

林瞅的肩膀上輕輕落下-隻溫暖的手掌。

魏涼一-手攬住她,-手撐開了一-把巨大的黑傘。

漫天血雨,恰好降至。

黑色大傘下,撐起了一方小小的天地,將第-波潑酒而來的血雨儘數攔下。

傘麵傳來"啪啪”的雨落聲,大大小小的凹陷在黑傘上此起彼伏,仿佛在跳舞。

傘骨上很快便凝聚了紐細的血泉,一縷-縷滑落,像是簾幕一般, 遮住了外頭的血////風。

黑傘之下,魏涼眉眼溫柔。

林瞅的視線落在那隻撐傘的大手上。那隻手修長漂亮,指節分明,充滿了力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