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願救?(1 / 2)

王衛之出事了!

他落到了祭淵的手上, 正被祭煉!

林啾迅速捕捉到這兩條訊息。

此刻, 魏涼已摟著她,掠出了千餘裡。

兩件厚重華美的暗紅色喜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林啾偏頭去看魏涼,見他眼中浮冰仍在, 精致的薄唇微微抿在一起,眉心微蹙,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仿佛有點不耐,有點煩心, 有點怒意。

林啾忽然想起了魔主那樁緋聞。都說魔主看上了王衛之他娘, 黃銀月。但此刻林啾忽然福至心靈, 覺得魏涼對待黃銀月的態度,應該與他此刻聽聞王衛之出事時,表現出的態度一般無二。

這一次, 是不是就會知曉他與王衛之一家的淵源?

王衛之……他還活著嗎?

林啾腦海中不禁浮起了許多畫麵。在碧波潭時,她曾在亡者之怨中, 見識過祭淵是如何祭煉那些元嬰修士。

恐怖、殘忍、慘絕人寰。

過程漫長而痛苦, 那些修士痛苦哀嚎, 竟能生生扯脫自己的下頜, 可想而知,其中的痛苦根本不是人類能夠承受得住的。

林啾不敢深想。

她與王衛之的交情說深不深, 說淺卻也不算淺。經曆碧波潭一事之後,她對王衛之不禁多了些同情和憐惜。她希望他能撐過這個坎,成長起來, 擁有足夠的實力之後,向那些仇人報複。

到那時,她絲毫也不介意助他一臂之力。

這個意氣風發、狂傲不羈的少年,還沒有長成沉穩可靠的青年,便折在祭淵那魔頭手上的話,著實是太可惜了。

她遙望著前方,微微眯起了眼睛,眸中迸出一絲凶意。

她並沒有留意到魏涼在看她。

行了半日,四周的天色明顯暗沉了下來,空氣中處處飄蕩著黑色濃霧,一座山嶺掩在霧色之中,遠遠看去,樹木都是灰黑色的。

寂魔嶺,到了。

這座山嶺設滿了陰暗禁製,魏涼本欲直接降在嶺峰,不料那團團黑霧中,竟是密密麻麻鋪滿了禁製,雖然破除極為簡單,但那禁製一層一層接踵而至,像是剝洋蔥一般,無休無止。

禁製下藏著無數怨力幽姬,每破一層禁製,怨力幽姬便會瘋狂地撲殺上來,用性命阻攔魏涼的腳步。新的禁製迅速生成,雖然不及魏涼破得快,卻已大大拖延了他的腳步。

禁製之下,寂靜無聲。

林啾的心慢慢沉到了穀底。

那個報信的魔人說,王衛之的叫聲大而慘烈。

此刻一片寧靜,是不是意味著他已成功被祭淵煉化了?

魏涼連破了百餘層禁製之後,耐心耗儘,帶著林啾降到了嶺下。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深藏玄機。

林啾知道他是在尋找禁製的樞紐。

二人繞來繞去,始終在寂魔嶺底下轉圈。

昏暗的密林、冷濃的黑霧、腐爛的石塊和泥土、傾倒的墓碑……陰風陣陣,濕寒凜凜。

林啾的心一直往下沉。

終於,魏涼停在了一塊半掩半露的黑碑前。

他偏過頭,望了望林啾,語氣平靜:“王衛之若死了,你會不會哭?”

林啾思忖片刻,回道:“大約不會。我心中已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嗯。”他抬起腳,漫不經心地踏住麵前的黑碑,道,“若死了,也是他自找的,怨不得誰。”

話音落時,腳下的黑碑也應聲而碎!

濃霧仿佛受了驚一般,“吱吱”地怪叫著,飛速退向兩旁,一條林間小路顯露出來,蜿蜒通往山嶺之上。

魏涼腳步不疾不徐,行進速度卻極快。

怨力幽姬紛紛聚來,拚儘性命想要阻止魏涼前行。

林啾蕩出四朵暗金小蓮,催動業蓮,將觸碰到的怨力幽姬抽成一蓬蓬黑灰色的粉末——怨力幽姬不是魔人,而是純粹的怨念靈體。

魔族嗜殺嗜血,但並不會搞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他們就像是未開化的野獸,捕獵是因為本能。在林啾看來這並不算是惡,真正的惡,是魔翳。所以她很願意替他們解除痛苦,也不追究他們從前是否造過殺孽。

但祭淵這樣的魔修則不同。他們本不是魔,為了追逐力量而引魔翳入體,用各種殘酷手段殘害性命,令受害者體驗極致的痛苦絕望,激發怨氣,利用這些怨氣來提升自己的修為。

這樣的行事手段,單單一個“邪”或“惡”,已不足形容。

就算驅離了魔翳,祭淵這樣的人會收手嗎?不會的。這種惡魔,就該到地獄裡麵待著去。

越往前行,怨力幽姬的攻勢便愈發密集。耳旁都是女子尖利的叫喊,嚶嚶嗡嗡,吵得林啾頭痛。

這些怨力幽姬個個都不要命,一心隻惦記著祭淵大人。

林啾著實是有些看不懂,她忍不住問魏涼:“祭淵魅力當真有這麼大嗎?為何這麼多怨力幽姬為他死心踏地?”

魏涼唇角微勾,不屑道:“魑魅伎倆罷了。”

林啾望著不要命地撲上來的幽姬,又是心煩,又是大惑不解:“男女之情不都是專有獨占的麼?這是什麼後宮邪術能讓無數女子為他赴死?”

魏涼忽然俯身,在她耳畔輕聲道:“夫人是否在暗示,我‘做’得還不夠好,不足以讓夫人死心踏地?”

林啾:“……我不是我沒有。”

她驚羞之下,終於不再眉眼鬱鬱。魏涼看入眼中,微微勾起一點唇角,攬緊她,倏地瞬移。

一處幽暗潮濕的洞窟出現在眼前。

“到了。”魏涼垂目看著林啾,眸中略有一絲擔憂。

“我準備好了!”她堅定地點點頭。

林啾對魏涼也算是有了幾分了解,她知道在這種情形下,他還能出言調|戲,必是因為馬上就要直麵最慘烈的景象,他故意那麼說,是在替她調節情緒。

暗紅色的繁厚喜服在這陰沉沉的寂魔嶺中移動,仿佛一抹流出身體許久、即將乾涸的血。

魏涼長袖一揮,洞窟口傳來清脆的破碎聲。

他攬著她踏入洞中,身後冰霜蔓延,封住洞窟入口,將無數尖聲咆哮的怨力幽姬封在洞外。

林啾的心臟高高懸了起來,“噗通噗通”地,仿佛在喉嚨口跳動。

他們這般入|侵,祭淵必定早已經知道。

他會不會已經逃走了,隻留下王衛之的屍首?

林啾深深地呼吸。

洞窟比想象之中要寬敞千百倍。

沒走幾步,魏涼與林啾便停在了懸崖邊緣——整個寂魔嶺底部都被掏空了,黑暗沉沉地蔓延,仿佛要直直通到地獄中去。

一股強大而邪惡的氣息從深淵底下彌散出來,一觸,便令人心驚膽寒。

“碧波潭時,你不是已經毀了他的血偶嗎?”林啾驚奇道,“短短一點時日,他怎麼比從前還要更強了?”

碧波潭一戰之後,祭淵便隱匿了行蹤。正道一直在搜尋他,然而始終無果。

他根本沒有機會製造大的慘案來晉階——從前做下那麼多慘絕人寰的惡事,還借助了碧波潭中那滔天怨念,也就將百嬰降血大術修至七成。如今血偶已毀,他又沒機會大量殺害元嬰修士,怎麼修為不退反進了?!

“王衛之。”魏涼眉眼帶霜。

林啾的心臟重重一跳。

魏涼一說,她也感覺到了。這股氣息雖然邪惡至極,卻有種淡淡的熟悉感。

不是祭淵,而是王衛之!

所以……王衛之到底怎麼了?

魏涼攬住她,直直躍入麵前的無底深淵。

他並沒有施展任何神通,而是放任身軀自然地下墜。

底下,隱隱傳來波濤聲。

越往下,腥味越加刺鼻。林啾把探測小蓮擲了下去。

那無儘深淵之下,竟是一方血海!

林啾心念一轉,催動業蓮,讓探測小蓮嘗試著抽取那血海中的魔翳。

不料甫一接觸,識海便傳來了針紮般的劇痛。

探測小蓮,竟是瞬息之間便被生生撐爆了!

林啾倒吸一口涼氣,不自覺地抬起手,捂了捂額心。

魏涼將她重重往懷中一帶,道:“彆動,讓我來。”

林啾:“……”這句話仿佛不久之前剛剛在哪裡聽過。

“若是看到幻象,不必驚慌。我在。”他的聲音依舊清冷平靜。

“這下麵是什麼地方?”

“地之垠。”

地之垠?

越往下,林啾越是覺得不對勁。二人已經降到了方才探測小蓮接觸到血海的地方,但腳下仍然隻有一片黑暗。

血海哪去了?

魏涼攬著她,表情依舊漫不經心。

二人繼續自由落體。

林啾能夠感覺到,與那邪惡恐怖的氣息之間,距離在逐漸縮短。

照著這個深度來看,恐怕已經跑到地幔了吧?

然而這裡溫度並不高,身後的石壁照舊又濕又沉。到了元嬰期之後,黑暗中也可以視物,這是另一種“視覺”——

通過元嬰,與密布天地之間的靈氣相互感應,望向何處,元嬰便會將靈氣相感收集到的信息轉化為熟悉的“視覺”,呈現在修士麵前。

靈氣能感應到的信息是全方位的,也就是說,元嬰修士不但可以看到遠處的一朵花,還可以嗅到它的香氣,摸到花瓣的質感。

這種感覺,乍一聽覺得很玄奧,其實隻不過是多了靈氣這種媒介而已,就好比蝙蝠可以利用超聲波來探測地形。

林啾嗅了嗅,發現石壁上並沒有硫磺的味道。

難道說,這裡不是真正的地底?

地之垠,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