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1 / 2)

林啾靜靜地看著魏涼,看了許久。

“所以這兩個世界本是一體的。地母將它們拆離,逼你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與她陰陽相合,令世界複原。而你破釜沉舟,徹底斷絕了她的念想。如今,蝴蝶效應不斷放大,兩個世界的差彆越來越多,這樣下去,會發生什麼事?”

魏涼輕輕彈了彈手指。

隻見兩枚浮在他指尖上的小水滴,一東一西飄離彼此。

到了某一個臨界點時,相互之間的斥力與吸力同時斷開。

湮滅發生了。

一正一負兩滴水珠,同時爆成了灰色混沌,向著四麵散去。林啾趕緊薅了兩把,把這些混沌儘數回收。

她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一切重歸混沌嗎?所有的生靈都會死去,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

魏涼道:“嗯。”

林啾抬起頭看了看廣闊無垠的藍天,又環視視線儘頭的山。

“想要力挽狂瀾,得抓住兩個世界,把它拚起來。魏涼,這好像有點無從下手啊?”

她垂下頭,為難地看了看自己兩隻小手。

白皙的肌膚,十指指尖泛著好看的粉紅色。

“小事。”他淡笑著,把她的十指扣入他的掌中。

林啾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真有意思,如今那個地母,可是站在了道德的製高點上呢——滅了你,乃是替天行道,維護世界和平!真偉大啊!”

魏涼眸中浮起冰冷殺意:“是啊。”

二人對視片刻,他忽然便笑了。

“為了啾兒做個滅世魔王,也十分值當。”

林啾歎息:“談戀愛嗎?毀天滅地的那一種。”

她輕輕蜷縮手指,在他的掌心裡劃一下,再劃一下。

忽然動作一滯。

“那個女人曾說,你的須燒焦了,爪也裂了。”她極慢地抬起了眼睛,愣愣地看著他,“所以,你覺得我頭發斷掉會很痛,指甲壞了也會很痛。”

魏涼的眼神有一瞬間十分茫然:“……啊。”

片刻之後,他傲嬌地揚起下巴,攬住她的肩大步往前走,禁止她繼續瞎琢磨。

“想什麼呢。啾兒傷到一根頭發絲,為夫都心痛得無以複加。”

林啾偷瞄著他,心道,有須有爪,有金色豎瞳,還特彆能欺負她,欺負起來無休無止。這個家夥,怎麼有點像某種傳說中的……

林啾微微張大了眼睛和嘴巴,麵露恍然。

他這個人,極少情緒外露,除了麵對她以外,就隻有對另一個家夥時,會表現出毫不掩飾的鮮活神色。

嫌棄,鄙視,傲嬌至極。

鬥龍。

所以潛意識裡,他其實知道自己是個龍。

林啾忽然沒忍住,笑得彎下了腰,眼角淚花直冒。

就那個肥乎乎的胖子,還鬥龍……

她的腦海中浮起一幕極其詭異的畫麵——魏涼冷著臉,看著那頭胖子呼呼呼衝向他,他傲嬌地側開身體,讓它帶著風的肥胖身軀,從他身邊呼過去。

“啾兒?”

林啾抓住他的衣袖,垂著頭,邊笑邊道:“魏涼,我想鬥龍了。”

“嗯?”他用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凝視片刻,神情一滯。

“唔。所以我是神龍。”他道。

他微微垂下狹長雙目,默了片刻,輕輕搖頭道,“依舊記不起來。”

林啾收起了笑容,唇角抿了又抿,終於道:“因為缺了一半。”

冰霜之心,本是很剛硬的菱狀心形。

它分成了兩半,一半在魏涼身上,另一半在卓晉身上,單獨看起來像個梭子。

卓晉……

此刻卓晉被封印在冰霜之中,被地母的眼睛嘬食……

這些,最終都會是魏涼生命的一部分。

林啾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魏涼……”

對上她的視線,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救。”他冷聲道。

“魏涼……”她輕輕搖晃他的衣袖。

他挑起一邊唇角,道:“敢傷啾兒,就要付出代價。”

林啾:“……”自己毒打自己?

在林啾軟磨硬纏下,魏涼最終還是屈服了。

二人很快就來到東海,潛到了洋底。

穿過黑岩群,來到了冰霜封印之上。

透明的冰晶罩住小小的缺口,穩住一片歲月靜好。

魏涼淡笑道:“秦雲奚以為自己是天眷者——東海之禍莫名平息,又得了不滅印痕,正好讓他心無旁騖預備飛升。”

林啾凝望著完整的冰霜封印。

封印之下,那道人影依舊淺淡得近乎透明。

魏涼的臉色忽然沉了沉。

他一掠而下,立在了冰麵上。

“跑了。”他的聲音輕輕傳來。

“……啊?”林啾落到他的身邊,定睛一看,原來那不是人影,隻是一個人形的輪廓。

凝神感應,果然,此地已無卓晉任何氣息。

林啾一時也不知該作何感想。原本她的打算是救出卓晉,與他好好談一談。就算暫時談不成,好歹也有份助他脫離苦海的小小的情義在。

如今他自己跑了,不必說,肯定要反手收拾她。

沒得商量的那種。

“該走了。”魏涼的臉上斂去了所有表情。

林啾默默凝望那個人形的輪廓,心情也不知是輕還是重。

……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太平得令人極度不安。

秦雲奚與柳清音得到不滅印痕之後就閉了死關,將萬劍歸宗的一切事務交給慕容春來打理。

卓晉沒有在任何地方現身,也沒有留下絲毫氣息。

最絕的是,王衛之也不見了。這個出行時每每招搖得人儘皆知的紅孔雀,一夜之間仿佛轉了性一般,任林秀木施展渾身解數也打探不到他的行蹤。

王衛之的人還盯著王傳恩,卻隻是默默地收集消息,並不向外彙報。王傳恩又開始忙碌了,這一次,他取了無數桃木偶人,以秘法加工之後,埋入五千餘處陣眼上,看那架勢,就像是種樹一般。

“尊主”就像一滴融入大海的墨汁一般,尋不到一絲蹤跡,仿佛世間根本就沒有這號人物。

林啾腦子裡那根筋始終轉不回去,林秀木每次回來,總是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

他終於忍不住偷偷把魏涼約到了無人處,小心地詢問道:“魏劍君,我是否哪裡得罪了尊夫人?”

魏涼麵無表情:“無事,她懷疑你是尊主罷了。”

林秀木一頭霧水:“吾……確實是蓬萊尊主啊?”

可惜魏涼一點要為他解惑的意思也沒有,徑自負手離去,隻給他留下一個深不可測的背影。

魏涼踏過圓洞門,就見林啾拎著裙擺,興衝衝朝他飛奔過來。

無事時,她並不喜歡施展神通,她說那樣會讓她感覺不真實。

“魏涼!我發明了粒子對撞機!”她如是說道。

魏涼揉了下額角。

有時候聽她說話,他總會有一種自己是個文盲的錯覺。

她抓住他的手,揚起小臉,臉頰微微泛起一點紅色,她問道:“想不想看?”

魏涼輕輕“嗯”一聲。

“要進我識海。”她的眼睛裡浮著一層晶亮的光。

他的眸中頓時有星光一閃而逝。

他對她,可以無儘包容。那次她拒絕讓他進入識海替她治傷,他可以不生氣,可以寬容地撫慰她,但心中卻不可能絲毫也不在意。

他一直在等,等她主動——他的驕傲絕不允許自己在同一件事上被人拒絕兩次。

終於等到了。

“好啊,”他道,“不過啾兒,我不保證會不會發生一些讓你神魂顛倒的事情。”

她眸光一軟,耳朵尖悄悄紅了。

“來。”她牽住他,二人掠到了他們的秘密小窩。

這是一處雪嶺間的冰霜洞窟。

洞窟上半部分,凍成了晶瑩剔透的堅冰,而下半部分,卻是堆滿了蓬鬆的積雪。

林啾第一次發現這個地方時,忍不住在小小的雪坑裡滾了又滾。

如今魏涼的冰霜之力已恢複了小半部分,他設下了結界,將這個洞窟變成了二人的私密場所。

穿過結界,他二話不說便將她打橫抱起,狠狠地壓進了積雪叢中。

一通狂浪放肆之後,他凝望氣喘籲籲的嬌妻片刻,雙手捧住了她的臉,與她眉心相抵。

“真恨不得吃了你,省得日思夜想,怎麼也不夠。”

他說著駭人的情話,轟然入|侵她的識海。

林啾隻覺一陣極其溫柔的冰寒風暴席卷而來,倏然纏裹住她的全部神識,然後雙雙掠入識海。

她的神識停留在了業蓮之上。

冰霜風暴漸漸收縮,最終化成了那枚她熟悉的冰棱,懸在她的身邊。

她停止旋轉,像用了障菇那樣,用自己的蓮瓣輕輕撞他。

對,就是欺負他沒手沒腳!

孰料,冰棱忽然立了起來,散成一朵浪花的形狀,兜頭砸了下來,將她的蓮瓣和蓮心全部包裹到晶瑩透亮的冰霜中。

數縷冰霜像蛇一般,悄悄探向蓮苞下方的根須,將它們重重纏住,須尾相接,迅速入|侵彼此。

林啾忽然神魂一顫,隻覺自己被侵|犯得徹徹底底。

劇烈的觸感彌漫到神魂每一處,隻一觸,她便幾乎厥了過去。然而神魂是不會昏厥的,她再怎麼無力承受,也隻能在他的懷抱中徹底敞開每一絲神智。

他是冰,也是火。

狂烈的愛意絲毫不加以掩飾,衝擊著她,向她明明白白地展示他的心意。

不知過去多久,她的蓮瓣片片都在輕輕地顫動,蓮心蔫蔫地垂著,莖杆歪了,根須蜷曲,戰栗不止。

他收縮成了冰棱,橫身托著她。

‘啾兒,你說讓我看什麼?粒子對撞機麼?’神念頗有幾分促狹,把對撞二字說得意味深長。

林啾:‘……’真的,無論任何話,隻要從魏涼嘴裡說出來,總是哪哪都不對勁。

她認命地抖了抖蓮心,將一縷靈氣擲入無邊識海,又將一縷魔翳擲向另一個方向。

行到中途,操縱著他們,回歸本源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