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1 / 2)

就在柳清音眸中溢出深深的絕望之時,一道紅芒,破天而來。

眼前刻毒至極的笑臉忽然便凝滯了。

柳清音依舊無法動彈,她張大眼睛,看見麵前的臉緩緩裂成了兩半,一枚重劍劍尖劃過之處,風秋的臉上出現一道金色裂紋,這道裂紋順著她的額心一路向下,劃過脖頸、胸膛,將她一破為二。

那些金色的,如細絲一般的物質並沒有消失,它們順著那枚劍尖,倏然向執劍之人流淌。

晃眼之間,金光湮沒在王衛之的身上,隻見他的腕間浮起三道金色細線。他反手收劍,將手腕隱在紅白華服下。

薄唇一分,王衛之臉上露出一個自信至極的笑容。

柳清音像是溺水之人得了空氣一般,長長地倒抽了一口巨大的涼氣。

還沒來得及說話,便看見秦雲奚瞬移而至,寒劍出鞘,直指王衛之,低喝道:“王氏家主,竟敢公然在我萬劍歸宗行凶殺|人?!”

王衛之樂了:“你是傻|逼嗎?”

柳清音深以為然。

秦雲奚垂頭一看,見那女弟子的屍身上氣息全無,就在倒下去的瞬間,兩片屍首上,竟是密密地浮起了無數屍斑!

她已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縱然修為高深如秦雲奚,此刻也不禁寒毛倒豎。

方才雖未放出神識來查探,但,一個女弟子湊到這麼近,是死是活,又怎可能分不清楚?

“怎麼回事?”秦雲奚冷聲問道。

柳清音極力按捺,才沒有把心底的厭惡和鄙夷浮於表麵。她淡淡地說道:“這是我的命劫,佑然救了我一命。”

王衛之傲然揚起頭來,挑釁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秦雲奚臉上。

“嗬,要你這道侶有何用?”王衛之大開嘲諷,“清音生死一線,你就抱著手在旁邊看戲呢?哪怕真在園子裡看戲,看到著緊處,也得拍一拍巴掌,你倒好,八風不動。怎麼,閉個關而已,你是手斷了,還是眼瘸了?!”

秦雲奚後知後覺回過神,隻覺滿頭冷汗。

“清音,”他不甘心地向她求證,“方才那,當真是你的命劫?”

柳清音垂著頭,在他看不見之處,露出了明晃晃的譏笑。

“嗯,”她的聲音弱弱飄出來,“我無事了,你不必擔心。”

秦雲奚又是愧疚,又是尷尬,半晌,淩厲的視線掃向王衛之:“你也來得太巧了,莫非,這正是你刻意安排的?”

王衛之樂了:“大哥,安排命劫?你當我天道呢?”

秦雲奚也知道自己有些胡攪蠻纏,但此刻無論如何他也不願低這個頭,便道:“有沒有插手,你自己心中有數。”

柳清音道:“你們彆爭了。我現在需要靜一靜,佑然,你若無事,不如在驚鸞峰稍微歇息,一個時辰之後我會過去好生謝你。”

說罷,她徑自返回了方才閉關的洞府。

秦雲奚急急跟了上去。

王衛之唇角高高挑起,目光不動,隱在袖中的指尖,卻是忍不住勾了起來,輕輕觸碰腕上的金線。

清音啊,我終於,如願以償,做了你的命劫。

你,一定很開心吧?

柳清音進入隔離外界的禁製之後,委屈巴巴地撲進了秦雲奚懷中。

她輕輕抽泣,對他說道:“我好怕,我好怕,現在王衛之變成了我的命劫,你千萬不要得罪他,好不好?”

秦雲奚見她梨花帶雨,聲音哀切,哪裡還遭得住,當即摟住她安撫道:“清音,不要怕,我一定會替你解決的。”

柳清音半真半假地白了他一眼:“你心中就隻有大業,哪裡裝得下我?方才,我險些就身殞道消了!”

秦雲奚急急道歉,好一通安撫,才讓她的眉宇舒展開來。

柳清音順勢道:“如今王佑然既是我的命劫,我隻能好生穩住他,不叫他亂來。夫君,你相信我,我一定不會做任何對不住你的事情,你我飛升指日可待,在這最後的時刻,若是功虧一簣,那實在是太可惜了!”

這般說著,眸中又有眼淚簌簌落下。

秦雲奚的心軟成了爛泥,趕緊安撫道:“我信你,我如何能夠不信你?隻是,也沒必要非得敷衍他,我絕不讓他接近你半步,豈不是就……”

柳清音打斷了他:“萬一他一怒之下,將命劫扔到旁的什麼東西上麵,你怎麼防?如今你我修為已足夠,隨時可能平地飛升,到時候,你自顧不暇,又怎麼防得住一個修為高深的劍君?況且,你的命劫尚未到來,你的心神,需花在這上麵才是。”

秦雲奚感動不已:“清音,你不必擔心我,隻顧好自己便是了。你自己作主吧,千萬保護好自己。”

“安心,王佑然是個君子。”柳清音道。

秦雲奚心中一萬個不讚同。

但轉念一想,王衛之事事為柳清音著想,待她確實是千真萬真,絕無半點藏私。從這個角度看,王衛之做得倒是不輸自己半分。

秦雲奚隻能歎了口氣,道:“總之,自己當心些。”

“嗯,”柳清音輕快地向外走去,“那我先去謝一謝他。”

秦雲奚愁腸百結,望著她遠去。

他時而覺得挫敗,時而又覺得驕傲——王衛之付出一切又怎樣,清音終究是要踏著他這命劫,與自己攜手飛升登仙的。

柳清音掠到驚鸞峰,確定秦雲奚沒有尾隨,亦沒有用神識查探之後,立刻換上一副嬌媚無比的神情,緩緩飄向王衛之。

王衛之正大大咧咧地坐在她的白玉榻上,一雙臟兮兮的靴子毫無顧忌地踏著榻沿。

“佑然……”

語氣綿得讓王衛之打了個寒顫。

王衛之揚起手腕,叫她看他腕間的金色細絲:“看,這玩意兒就是你的命劫!”

這金色細絲,柳清音其實並不陌生。她已接觸過兩枚不滅印痕,自然知道這細絲便是鑲嵌纏裹在靈蘊外的那種無法被打破的奇異物質。

若是方才叫這玩意兒纏上的話,她此刻已化為一枚不滅印痕,落在地上打轉轉了。

當真是細思恐極。

再往深想,若她真的中了招,秦雲奚傷心之餘,會不會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取了她的靈蘊飛升去?

劫殞者的靈蘊,足夠助他突破任何壁障了!

這般一想,秦雲奚到底是不是真的傻?他是真的沒發現那個女弟子就是她的命劫嗎?!

王衛之觀她神情,便知她心中所想。

他的唇角微微挑起少許,果斷火上燒油:“清音啊,我覺得你道侶應該沒那麼蠢吧?那麼明顯的一個死人他能察覺不出來?這是你命劫,所以你被蒙蔽無法感知,亦是情有可原,可他堂堂一個大乘圓滿怎麼也……謔,怕是心中又想著彆的女人,想癡了吧!”

他並沒有點出最核心的想法,等她自己說出來。

若是他說,她反倒會起疑心,覺得他在挑撥離間,但若是她自己說出來……

人啊,總是會陷入這樣的誤區。

自己“悟”到的,便以為是真理。

柳清音果然入了套,雙眼微微一睜,道:“本就是個死人?”

王衛之天真單純地道:“對啊,你不也看見了嗎?屍斑都老厚老厚了呢。”

其實並不是。命劫未滅之前,無論怎麼用神識查探,都絕無可能發現任何一絲異常。否則,那又怎配稱之為命劫?

隻不過這事根本無從查證。秦雲奚無論怎麼否認,都隻會越描越黑。

所以王衛之放心大膽地給他栽贓。

柳清音渾身一震,喃喃道:“對……對啊。我怎麼忘了!那麼明顯一個死人,他怎麼可能發現不了?嗬,他居然,他居然……好,好,好,我明白了,明白了!”

王衛之不動聲色,微挑著眉:“明白什麼了?他真想著彆的女人是不是?嘿,我早已看透了!”

柳清音心尖顫抖,心中暗道,‘不,女人算什麼!那個男人,他是想要我的命,想要我的命啊!’

她猶豫片刻,咬緊了牙:“佑然,我當真是眼瞎,非到生死攸關之時,才看得清誰是真心待我,誰是虛情假意!”

王衛之垂眸,微笑。

“哦,那時至今日,清音可曾看明白我的心了?”

“嗯。”她軟軟地應著,掠上白玉榻,倚到了他的懷裡。

王衛之雖然早已是沉穩青年的模樣,但他的胸膛依舊很不寬厚,乍一看倒是有些弱不禁風的樣子,仍舊是一副少年人的骨骼。

他輕笑著,雙臂一環,攏住她。

“可是清音,我說過,我不是那下水溝裡的老鼠,不做那見不得光的小男人。”

她回眸,仍有些發白的雙唇微微一動,吐出冷酷至極的情話來——

“我會親手殺了他,來向你證明我的誠意。到了那個時刻,你能不能幫我?”

王衛之深深地怔了怔:“不是,清音,這句話,應該由我這個奸|夫來講才對。”

柳清音:“……那就一言為定。佑然,下次彆說得那麼難聽。”

王衛之朗笑道:“真話總不那麼好聽。”

她垂下眸,心中算計不止。

此刻在柳清音的心中,秦雲奚已是一枚閃閃發光的不滅印痕了。她將取走他的全部,用以登天。

忽然,王衛之那隻金線閃爍的手腕,徑直伸到了柳清音的鼻子底下。

柳清音正滿心算計,被這金光一晃,險些嚇得厥了過去。

“佑然!”聲音都變了調子。

王衛之笑得前仰後合:“小傻子,我這是在教你如何對付他!”

柳清音俏臉又紅又白,怒道:“下次不許開這樣的玩笑!”

“嗯,下次,絕不,開玩笑。”王衛之意味深長。

柳清音沉吟片刻:“佑然,你是如何找到我命劫的?他的命劫,你有沒有線索?”

王衛之半真半假地說道:“是先生推算出來的,我千求萬求,才為你求來一卦。幫他?不可能不可能。你彆騙我了,什麼親手殺了他,嘿,不過是想騙我幫你找到他的命劫然後與他攜手登天罷了,我早已看透!”

柳清音頓時急了,一急便有些上頭,忘了追究他話中一些明顯不合理之處,隻急赤白臉地賭咒發誓,說自己絕無半點要幫秦雲奚解決命劫的意思。

王衛之擺出一副將信將疑的模樣,也沒給她準話,隻道要回去問過先生。

柳清音與他約好了下次見麵的日子,然後便返回主峰去尋秦雲奚。

見了秦雲奚的麵,又是一通虛以委蛇,說自己好不容易才穩住了王衛之雲雲。

……

自秦、柳二人出關之後,天地之間便有異象頻生。

這是天地之靈秀孕育出了絕世之人,即將破繭飛升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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