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所以?”
夏凱凱笑了一下,並沒有說更多。
他一來不知道周悅珊的潛力,二來也已經打定主意要走了,便隻當是閒聊,給了周悅珊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但是周悅珊在思考。
她堵著夏凱凱的路,就那麼蹙眉看著他,明明杵著一根拐杖,卻站成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姿態。
就在夏凱凱思考著要不要轉頭繞道的時候,周悅珊卻突然說道:“所以你想衝全國冠軍,甚至是世界大賽的資格,所以你沒有談戀愛的想法,所以你覺得我不夠資格,所以你沒有和我談下去的想法,所以你想走了?”
夏凱凱揚眉。
說實話,重生到了華國,身邊遇見的女孩都很溫順,即便是梅子那樣活潑的,在麵對一些選擇上,都更為信賴長輩的意見。
這是華國的一種傳統美德,他並不否認這種溫潤的女孩也是一種美好,像是茉莉花一樣,靜靜地開放,滿身的純潔樸質。
但周悅珊明顯不一樣,她說出的話顯得有點咄咄逼人,看人時候的神態和語氣透出的都是自信,哪怕斷了腿,杵著拐杖站在了那裡的姿態都濃豔的像是一朵怒放的玫瑰,脊背挺直,眉眼明麗。
但夏凱凱更習慣這樣的相處方式。
他在米國長大,西方女性維護自主權利的意識並不是說更強,而是更加普遍。即便他身為俱樂部的老板,他的搭檔和俱樂部裡的女隊員該質疑他的地方從來不會遮掩。
這樣很好,有問題我們攤開來說,來解決,而不是一味地隱藏著,任由傷口化膿潰爛,那隻會讓一切變得更糟糕。
正因為熟悉,所以夏凱凱瞬間就找到了談話的節奏。
他問周悅珊:“你看起來很有興趣?你看好我?”
周悅珊揚眉,笑了一下,含義很明顯。
夏凱凱說:“你舞蹈基礎怎麼樣?”
“我三歲半就開始學習舞蹈基礎,一開始學的是國舞,但是之後因為個人興趣,改學拉丁舞,小學到初中我每年都是省拉丁舞大賽少年組的前三名,全國比賽因為搭檔問題,一直沒有太好的成績,最後初中改練花滑,一年後,進入省隊,到今天為止……成年組還沒能拿到一個全國冠軍。這個答案可以嗎?”
當然可以。
舞蹈需要從很小的時候就要打下基礎,包括夏凱凱上一世,父母也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請了私人教練每周上課,從四歲開始一練就是一生。
學舞蹈想要出成績,首先需要鮮明的個人特色和對舞蹈的領悟,但是踏實的舞蹈基礎也是關鍵。而且學好基礎,並不僅僅對日後的舞蹈晉級有好處,事實上,周悅珊可以在短短一年就被招進省花滑隊,並且成為當前的省隊一姐,與她身體的協調性、柔韌性以及韻律感有著很大的關係。
夏凱凱在米國的時候就曾經與許多的母親聊過,學舞蹈並不是要讓孩子跳出什麼樣的成就,但是因為學舞蹈而打下的基礎卻會影響孩子的一生。
周悅珊就是如此。
家庭對她興趣的培養,為她日後的人生開拓出更加廣闊的大路,不但讓她的選擇性更多,同時也塑造出她格外自信的出色性格。
光是舞蹈基礎這一點,就讓夏凱凱有些心動。
要知道即便是周子琦也隻是上小學之後才開始學的舞蹈,至於梅子和李琴,則完全是先學會了花滑,然後才去研究舞蹈,這也導致了她們在舞美上表現的方式與夏凱凱想要的不同。
周悅珊卻在那麼小的時候就已經在跳舞了,甚至曾經還跳出過成績。能跳舞,能滑冰,舞蹈和花滑的基礎一樣出色,這樣的搭檔,可遇不可求。
然而。
夏凱凱卻不得不點醒她:“和餘教練談過嗎?”
手下備受期待的隊員改項目,換成任何一個教練都無法接受,更何況是在女單上同樣有前途的周悅珊,想要過了餘正茂那一關,太難。
周悅珊一下泄氣。
蹙眉瞪著夏凱凱,歎了一口氣說:“我試試吧。”
談到這裡,話題就暫時斷了,雖然什麼都沒解決,但兩人關係卻迅速的從之前幾乎等於敵視的狀態變得平和了起來,夏凱凱發揮紳士風度,送了周悅珊一程。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狀態非常輕鬆的,一句有一句無地說著:“你真想滑冰舞啊?”
“想啊,你不知道,我特彆喜歡跳舞。”
“那為什麼一開始沒滑冰舞。”
“冰舞沒有好男伴兒不是自己找死嗎?還不如自己單乾呢。”
“你就這麼相信自己的眼光?”
“得了吧,彆和我謙虛了,我就不相信你拿個省冠軍就完事了。說實話,你要是去了國家集訓隊,我回來一看念頭就斷了,鬼知道你為什麼把自己混的那麼慘,讓人想不同情拉你一把都難。”
“那是要謝謝你了?”
“不客氣。”
夏凱凱被逗笑。
一瘸一拐走著的周悅珊也轉頭看著他笑,曾經追求與被追求者的尷尬好像不存在一樣,事實上因為不能成為情侶而變成朋友的情況在國外太常見,不知道拒絕了多少女孩的夏凱凱隻覺得這樣太正常了。
兩人說說笑笑走過了這段小路,等著路平穩了夏凱凱便道了彆。
或許是剛剛那翻談話給了夏凱凱更多的信心,即便周悅珊不能和他組搭檔,那麼大的華國這樣出色的女孩兒一定還有很多,在俱樂部滑職業並沒有想象的那麼難,等離開這裡,一切都會好起來。
……
夏凱凱往回走,遇見了兩個女孩,也是花滑隊的,都叫得出名字,她們也就隔了不過五十來米遠,卻沒發出聲音,與夏凱凱擦肩而過的時候盯著他多看了幾眼,然後就匆匆地追上前去,叫著周悅珊的名字。
周悅珊蹙眉,並不願意等人,但有時候又不能當聽不見,更何況她現在這個腳也走不快。
女孩們走上來便直接笑道:“剛剛看你和夏凱走,這是怎麼了?兩個人又和好了?”
“他還在追你嗎?”
“說實話,原本夏凱滑單人的時候覺得很窩囊,但是換了冰舞突然一下就不一樣了,還挺有魅力的。”
“得了吧,我們珊姐是那種吃回頭草的人嗎?哦,對了,剛剛小貓抱了一堆快遞回來,是琳姐從A市寄來的,裡麵還有你的一份,是最大的。”
“唉,說起來真的好可惜啊,要是你沒有受傷,這次去的就是你了。”
“是啊,就算留不下,去轉轉也好。”
“我這兩年是沒希望了,有珊姐和琳姐在,等你們不滑了,我再試試吧。”
“到時候你都老了,趕緊退役!”
“你才老了呢!”
兩個隊友在耳邊嘻嘻哈哈的,那笑聲裡藏了多少深意誰都看不懂,但是她周悅珊錯失一個好機會是事實。
因此在那隱痛的腳不斷提示著存在感的同時,耳邊的笑聲就像是針紮一樣,原諒她實在沒辦法感同身受的笑。
……
溫健一直在外地跑俱樂部的事,夏凱凱雖然留在隊裡,卻沒有跟李教練的隊訓練。首先他現在沒有舞伴,上冰也練不了什麼實際的項目,其次經過一場比賽他也找出了身上更多的問題,體能就是一個急需要提升的部分,所以留在健身房裡訓練就已經足夠。
夏凱凱並沒有刻意躲著人,但也畢竟是一個人進出,隊裡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看見他獨自一個人的訓練,那些同情的話簡直要飛上天,看著他夏凱凱就是一個爹不親娘不愛的可憐蛋兒。
就連宿舍裡的氛圍都不是那麼舒服了。
徐嘉憶顯然感同身受,覺得如今的凱哥簡直太慘了,慘的他都不敢去戳凱哥的“傷口”,甚至準備了一肚子安慰的話都覺得不適合說出來。
但是這天宿舍裡沒人,屋裡另外兩個人去隔壁屋裡趕暑假作業去了,徐嘉憶今年已經高考結束,正是放肆大玩特玩的時候。可屋裡就他和夏凱凱兩個人,他覺得自己就連玩遊戲都好像特彆的沒心沒肺,對不起凱哥一樣。
後來,承受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徐嘉憶終於忍不住,在夏凱凱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堵住了他,說:“凱哥,我想啊,你看我挺喜歡冰舞的,而且我能力也不差,你說我就是性彆不對,不然我就和你組搭檔了。”
夏凱凱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驚住了,看著徐嘉憶一時間無話可說。
徐嘉憶愁眉苦臉:“我還給溫教練發了微信,他也不理我,他是不是就不會回來了?”
夏凱凱緩過來,揉了揉徐嘉憶的腦袋,笑道:“彆擔心,我們正在想辦法,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糟糕。”
“可是……”徐嘉憶愁的連遊戲都沒心思打了。
夏凱凱現在不太方便告訴徐嘉憶太多事,便哄著人隻說沒事,徐嘉憶想了想,突然說道:“要不我聯係一下蘇宇,讓他幫你在國家隊找個搭檔。”
“蘇宇啊……”聽見這名字的夏凱凱還蠻感動的,畢竟徐嘉憶對那兩人有多酸他很清楚,即便想出了從國家隊找女伴兒這異想天開的念頭,但他還是很感謝徐嘉憶的真心,擼著徐嘉憶腦袋上毛笑,眸光柔和。
……
第二天。
溫健打來電話,說是找到一家合適的俱樂部,在A市。
溫健說:“這俱樂部真不錯,設施設備都很好,關鍵是在A市,真要能盤下來,咱們也就算在咱們國家的首都有份事業了。隻是價格不便宜,轉手下來還要每月交房租,就這錢,換了個二三線的城市,最起碼連俱樂部到土地產權最少能一起買下來十年。你看呢?咱們要哪兒的?”
夏凱凱說:“照片發我幾張,我看下。”
邊說邊走的溫健聞言便停了下來,轉身對著大樓拍下了一張照片,發給了夏凱凱。
夏凱凱在微信裡收到了照片。
放大來看,那是一處很大的現代化高樓大廈。
臨街,大門前還有一片很大的廣場,樓下的建築物風格看起來大約是一個超大型的商場,人來人往的還很熱鬨。
在大樓一角,較為低矮的建築物側麵頂層掛著一個大招牌,純白色的巨大字體寫著——金鑫滑冰俱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