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夏凱凱回來已經有一周的時間。
這天矛青找上他說：“還有兩周春節, 今年俱樂部還是按照往年的規矩放七天吧。”
夏凱凱點頭，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
矛青說完並沒有走, 而是對著夏凱凱笑，又說：“我有個計劃, 想和你先談一下。”
夏凱凱當時正準備換鞋上冰，便乾脆停下動作, 看向矛青，“說吧。”
矛青說：“你們現在也出了成績了, 我在網上還看見了你們的視頻，冰迷們也都在議論。現在人氣正好, 再過兩天又正好到了春季招生的季節。我是這麼想的, 俱樂部的訓練大多集中在下午和晚上, 上午的冰麵基本是空的，這些都是我們沒能利用上的成本，為什麼不把上午的訓練也安排上。”
夏凱凱點頭, 他也覺得上午冰場空著可惜。
矛青又說：“現在的教練就不動了，他們每個人手裡學員都滿額，而且時間也比較固定。上午的教練最多調一兩個過來，到時候根據招收的上午學員來確定還需不需要招收新教練。”
“行。”夏凱凱點頭。
矛青一臉鄭重地說，他以為是什麼重要的事，這種日常經營方麵的管理，矛青完全可以自己拿主意, 他給矛青的權限是相當大的。
但是矛青卻猶豫了一下後說道：“您手裡要是有點閒錢的話, 我覺得可以考慮新店的問題了。”
“新店。”這次夏凱凱有點驚訝,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緩緩直起了身子，看向了矛青。
既然已經開了頭，矛青便繼續說了下去：“遠了不說，就說華星舞蹈工作室，就是看準了咱們華國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教育需求猛增，短短三年的時間，就在華國遍地開花，一個省裡最少十家工作室，有些省會一個區裡一家。雖說人家財大氣粗，但是市場策略是正確的，隻看目前的勢頭，市場上已經有非常明確的概念，就是學華國古舞去東唐，學國際舞去華星。快準狠的市場占有和準確的市場定位，華星隻花了這點時間，就和華國的本土舞蹈教育形成了平分天下的形勢，我覺得我們有借鑒學習的必要。”
夏凱凱知道矛青是為了說服他，才又是舉例又是對比地說了這麼多，也就是在提醒他，在確認市場大的時候，趕快先下手為強。
但夏凱凱沒錢。
他和溫健投資這家俱樂部用掉了身上所有的錢，還從銀行貸款了一部分。而且這麼短的時間，還沒有看見太多的收益，如今俱樂部的收益雖然自行運轉沒壓力，但再開新店就未免天方夜譚。
然而矛青說的確實很對。
如果現在不占領市場，最後金鑫想要擴張發展就沒那麼容易了。
矛青見夏凱凱沉默著，並沒有開新店的意思，便不再談了，轉口說了一下春季招生的活動，以及上午安排學員培訓的構想，然後就走了。
夏凱凱這邊卻有點心不在焉的，上冰練了一會兒很快就被周悅珊嫌棄了。
華國的大年十二，夏凱凱他們就要去參加俱樂部聯賽的總決賽。
目前暫時排在第一的排名並不會讓他們放鬆自己，反而敦促著他們拿出更好的節目，因此比賽結束回來後的第三天，他們就再次回到了冰場上，專注在訓練裡。
到現在為止，節目編排的再不好，也不能改了。
隻能再增加熟練度，任何事情一旦從容，留下了餘地，便會順暢幾分，冰舞更是如此，熟悉的步伐可以讓姿態更加放肆，心裡對節目的感受越多，賽場上就更容易代入情緒。
所以反複的練習增加節目熟練度，尤其是自由滑的熟練度，是當務之急。
但是就今天夏凱凱不在狀態，作為搭檔周悅珊感受的最為明顯，隨口問了一句，得知夏凱凱在考慮俱樂部的事情，也沒多說，周悅珊就上樓去進行陸地訓練去了。
今天沒有舞蹈課，但是冰舞女選手也要做一些體能訓練，而且她一直嫌棄自己雙腿的柔韌性還不夠，覺得前踢的一字馬還不夠從容輕鬆，影響了節目美感，所以最近一直在死磕自己的柔韌性。
到了他們這個程度，基礎訓練已經沒有必要讓教練再盯著看了。他們自己都能發現問題並且試著去修正問題，所以周悅珊上了樓，也沒叫溫健，很快就沒蹤影。
溫健問夏凱凱，“在想什麼？”
夏凱凱說：“矛青剛剛找我了。”
溫健說：“哦，我知道，新店是吧？要不把這家俱樂部抵押出去貸款？”
夏凱凱說：“你不覺得太快了嗎？我們什麼成績都沒有，一個B級比賽的分站賽冠軍而已，還不夠。”
溫健想了想，點頭，是這麼回事。
於是開新店的事暫時就徹底放一邊兒了，在沒有更好的成績出來之前，兩個人都覺得穩妥更好。
當時夏凱凱的注意力都放在新店這件事啊，完全忘記了矛青還提過春季招生這件事。
結果沒過三天，矛青眉心輕蹙地又找到了夏凱凱，說：“下午晚上的學員還是有的，周末班也差不多報滿了，但是上午的學員一直沒找到。”
夏凱凱看她，招不到怎麼辦，就不開唄。
矛青見夏凱凱當真一副甩手掌櫃的模樣，歎了一口氣，說：“你們專心備賽，我也不想打擾你們，但是你畢竟是老板，經營上的事我不能都繞過你拿主意。但是我覺得您應該了解一下咱們現在的形勢。”
夏凱凱詫異：“怎麼了？”
矛青說：“創世紀在一周前，在東城那邊又開了一家新店，現在東南西北都全了，然後打著四店同慶的標語，五折買冰鞋，教練免費教學，還帶玩一個學期。我打聽回來的結果是他們早中晚都有班，周末甚至還有輪滑班在外麵訓練，報名的學員裡最小的孩子都不到三歲，成年人更多，有點興趣，有點時間，但是卻沒什麼錢的年輕男女，就是買雙冰鞋，連會員都不用辦理，還有教練指導，每天冰上的人都很多啊。”
夏凱凱說：“價格戰？”
矛青說：“要隻說價格戰，我就沒那麼著急了。問題是現在網絡宣傳效果很重要，他們低價吸引年輕男女上冰，然後這些男男女女就拍短視頻傳到網上，瀏覽量都是萬為單位往上起，這個擴散量，甚至比你們拿下聯賽冠軍還要恐怖。”
夏凱凱抿緊了嘴角。
說到網絡這一塊，夏凱凱是真的頭疼。
四年前網絡雖然已經覆蓋全球，但還沒有現在的傳播量這麼快這麼廣，大家至少還需要一台電腦，一個終端。但是現在人手一個手機，快速的衛星網絡無限拉近了人與人，地域與地域之間的距離。
社會發展的太快，而他們卻走的太慢，因而總會忽略了互聯網的力量。
矛青說：“創世紀那邊用了一手妙棋，用降價的方式宣傳，相當於免費做了個廣告。名聲通過網絡傳遍了整個華國。我為什麼在這件事上特彆緊張，您可能沒想到一件事。就是我們俱樂部之間的競爭不可能隻在A市這片地上，一旦有條件，我們肯定要在外地，至少一些省會直轄市開一些分店。您是這麼計劃的沒錯吧？”
夏凱凱點頭，確實有這個想法，就像華星舞蹈一樣，從俱樂部到分店，直至最後設立學校，這是俱樂部資本化的必經途徑。
矛青看著夏凱凱。
繼續看著。
然後揚眉。
夏凱凱眉心一蹙，然後說道：“那麼咱們的名氣呢？你不是讓溫健把視頻給你嗎？宣傳效果怎麼樣？”
矛青抿嘴一笑：“圈裡沸騰，圈外一片冷漠。”
正好和創世紀俱樂部相反。
無論明星還是企業，繞不開的都是探索新的市場，繼而吸引路人感官，才能夠達到持續做大做強的目的。花滑俱樂部也是如此，要開拓市場，卻隻能吸引圈外人，才能夠創收。
創世紀俱樂部這一手可以稱為妙棋，確實高招。
矛青的危機預感很強，在察覺到創世紀俱樂部壓的價錢過於低了之後，無論怎麼核算成本都是虧本後，她能夠想到的隻有“虧本賺吆喝”這個詞。
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創世紀俱樂部不僅僅是要在A市的東南西北開俱樂部，還要去津市開，去各大省會直轄市開，就像國內其他行業的連鎖店樣，他的眼光遠，格局大，等著市場鋪開了，日賺鬥金，管你金鑫俱樂部走不走專業出不出成績，我隻要能賺錢就夠了。
反觀金鑫俱樂部，反而會因為專業花滑的路子，導致開展的道路狹窄，空有名望卻缺少財富，出入之間不成比例。而且還被迫和國家隊競爭專業運動員的資源。但一家俱樂部怎麼和國家競爭，最後的結局隻有既輸掉了商業的市場，又缺少專業的人才，最終夏凱凱他們一旦退役，俱樂部就麵臨後繼無人的尷尬局麵，最終破產倒閉。
矛青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夏凱凱沉默了一會，然後就把股東溫健和閆冰冰都叫了過來，一起談了一下這件事。
閆冰冰無話可說。
曾經這家俱樂部還在他名下的時候，就是為了他發展興趣而存在，如今他就算再回來，也隻是為了興趣，要讓俱樂部做大做強這種事，聽著就很麻煩。
他有百億身價等著繼承，要出來發展興趣還要操心俱樂部的經營問題，他還不如回家當總裁。
溫健倒是很急，但是作為外人眼裡的富二代，他那點兒資產在身邊圈子裡根本就是個“窮人”，溫健是真沒有更多的辦法，最後出了個損主意，說：“夏凱個人形象這麼好，網上我看粉絲們都說夏凱眼神迷人，屁股會扭，很騷很浪……”
後麵的話沒說出來。
夏凱凱正一臉驚訝，歪頭看著他。
溫健嗬嗬地笑，重新組織詞彙：“夏凱跳舞好，形象也不錯，要不搞個我的產品我代言什麼的，我們搞些嘩點，發個通稿之類的，你說這樣會爭取到路人緣嗎？”
夏凱凱冷笑，說：“要論賣肉，我還真沒溫教您身上的肉多。”
溫健皮皮地笑：“肉沒你香，他們不愛吃。”
夏凱凱瞪著他笑，倒也沒有生氣，隻是心裡確實意外，自己為什麼會騷浪什麼的……不行，回頭要上網看看才行，竟然會有這種評論，什麼鬼！
矛青卻直接搖頭否定了：“發通告，製造嗶點創造話題，這是每個網絡媒體人員都在研究的一個課題，它沒有固定的模式，隨機性太大了，也就代表很難掌控。如果我們特意去帶流量，誰都不敢保證一定是我們想要的。今天請各位過來，主要還是告知，讓大家心裡有個底，至於怎麼解決，我打算去請教我的老師，等過完年，我們再商量一下怎麼解決。”
“不過最關鍵的一點，我想各位都很清楚，現在我們的首要目的還是出成績，所以大家加油，我也為各位做好後勤工作，儘量讓你們後顧無憂。”
結束了談話，所有人都在往冰場去。
下午睡醒開會，開完會訓練，一天都不能耽擱。
閆冰冰換上冰鞋直接上了冰，果然一副完全不管事的模樣。
《論滑不好冰就要回家繼承億萬身家怎麼辦》。
說的就是閆冰冰。
溫健還在愁，想要拉著夏凱凱說事，但是又怕影響了夏凱凱的訓練，隻能忍著，看看晚上兩人聊一聊有什麼想法。
這邊溫健去上了個廁所，出來下意識的就把眼睛往冰上放，沒看見人，再找才看見夏凱凱正坐在椅子上低頭看手機，身邊坐著周悅珊正笑的開心。
這可是很少見的。
這兩個學生的自覺性強，有時候讓他這個教練都自愧不如。
每天醒過來鞭策自己起身的理由都是，學生都那麼努力了，自己當教練的怎麼能夠睡懶覺。
像今天這樣，兩人不上冰的玩手機，能讓周悅珊笑成那樣兒，兩人之前到底聊了什麼？
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兩個說不定偷偷談戀愛了。
這很正常不是嗎？
天天滑著“卿卿我我”的節目，動不動就抱的緊緊的，孤男寡女乾柴烈火的，不生出點火苗來太奇怪了。
溫健倒是不反對兩人談戀愛，說不定感情好了還更有默契，節目裡也不用演了，什麼濃情蜜意都是發自內心，更加自然嘛。
但沒等這樣的念頭成熟，周悅珊卻在看見溫健出現後，第一時間就抬手招呼人：“溫教，你看過夏凱凱的微博留言嗎？我的天啊，我快笑死了！”
溫健眉梢一揚，頓時覺得剛剛以為兩人有CP感的自己簡直蠢透了！
兩個事業狂湊在一起，完全沒有來電的感覺，夏凱凱訓練生活的時候都很紳士，而周悅珊大約是他遇見的最會保護自己，自愛的女孩兒。
他們公私之間分開的絕對明確，甚至都不願意去探知對方的私人領域，就是純粹的合夥人。
不談戀愛也好。
不談也好。
愛戀愛一旦感情破裂，組合也就跟著拆了。
還是大家利益一致，組合才更加穩固，也更能往一處使勁兒。
溫健走到他們麵前，倒是對兩人的相處模式再滿意不過。
還沒靠近，臉上就露了笑。
然後就聽見周悅珊說：“溫教，網上那些留言你都看見過了吧？”
“嗯。”溫健看見過一些，但留言多，而且翻來覆去的都是誇這兩個人的本事，也沒看見誰誇誇教練的，他羨慕嫉妒恨，挺鬱悶的就關了手機。今天甚至還拿這事來打趣夏凱凱，出一口氣。
周悅珊又說：“他們誇我好看有潛力，說夏凱跳舞有天賦也就算了，但是夏凱這邊風向奇怪，還有人誇他顏正、身材好，溫教練你偏心啊，幾個大特寫都在夏凱凱的臉，情願拍他扭腰挺胯的模樣，也不拍拍我的臉，我覺得我長得也好看啊。”
溫健愣了一下，想說這視頻不是我拍的啊。
結果周悅珊接著便說：“都在說，這視頻絕對是夏凱的暗戀者拍的，透出了一股獨寵視角啊。您就說吧，對我哪裡不滿意了，我改，我討好你，不求你下次給我露臉大特寫，你就讓我全身入鏡好不好？”
周悅珊純粹調侃，臉上的笑容也沒彆的意思，但溫健卻聽的心裡往下墜了一下。
這視頻可是金主爸爸拍的啊！
再上冰訓練的時候，冰上的兩個人表現很好，專注認真，但溫健心裡卻像是長了草一樣，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數不清的羊駝在狂奔啊！
他覺得自己有點瘋了。
但要不是之前突然想到周悅珊和夏凱凱感情這種事，要不是周悅珊特彆點出了拍攝者偏心的意思，他真的做夢都想不到，這個維克多·雷蒙德，怎麼有點彎彎的？
溫健實在想不通，乾脆掏出手機，直接看自己手機內存裡的原版視頻。
把視頻給矛青的時候，他根本沒看，後來倒也看過一次，發現拍攝的手法不太專業，主要焦距對的地方不是腳的位置，又偶爾有周悅珊出畫的情況，訓練的時候也用不上，所以就沒再研究過。
但是如今心思一旦繞了幾分，就能看見這視頻不是不夠專業，而是特殊視角太濃鬱，焦距隻是鎖定了夏凱凱一人，進而還不斷調整焦距，看臉又看屁股，簡直就是個老流氓，不要臉！
溫健還第一次對金主爸爸生出怒意。
繼而又開始恐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