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更(1 / 2)

大年初六, 就在胤禎準備回豐台大營的時候, 接了皇阿瑪的差事。

他是要到城門口去接人的, 而且是大張旗鼓的接,必須得讓有眼力勁兒的人都知道,接人的是誰, 被接的又是誰。

穿著貝勒服, 頭上戴著頂戴花翎,腰間還紮著黃帶子, 後邊兒跟了一串的太監、侍衛。

這陣仗,絕對的引人注目, 胤禎騎馬走在大街上,從紫禁城一直到京城門口, 這一路上可謂是備受矚目。

太過張揚了。

胤禎總覺得自個兒成了那在台子上唱戲的, 偏偏還沒領到台詞, 表現的如何全靠自己發揮。

他就知道一個貝勒爵位不是那麼好封的, 皇阿瑪給足了甜頭,後邊就到他賣力氣的時候了。

到了城門口, 下馬, 整理衣襟,紮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等到來人——戴梓。

這位曾經發明製造過子母炮的牛人, 之前被舉家流放到了盛京, 如今不管皇阿瑪願不願意用戴梓, 但總算是把人給放回來了。

盛京絕非是大清朝最艱苦的流放之地, 寧古塔才是,但既是流放之地,必是要讓人吃苦頭的。

盛京對於大多數人來講,都過於寒冷,被流放之人在盛京沒有產業,身上走的時候更不會攜帶家私,能在盛京生活十多年之久,戴梓本身就已經很值得欽佩了。

更彆提這人在盛京的時候都沒忘了藝術創作,戴梓之所以遭皇阿瑪厭惡,主要還出在那些詩作上,可即便是已經被流放到盛京了,戴梓的創作風格依然未改。

還是那般的辛辣,譴責官府的稅收之重,憐惜百姓之苦,痛斥那些個貪官汙吏。

跟如今朝堂上喜歡歌功頌德的文人不同,戴梓是真的敢寫。

胤禎又是下馬,又是親自站在一旁等候,甚至還親手把戴老爺子扶下馬,不全是因為皇阿瑪的安排,也是打心眼裡敬重這位已經五十多歲的老先生。

戴梓在赦免的聖旨到達盛京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是誰為他求的情了,不是太子,也不是直郡王,而是一個隻有十幾歲的少年人。

原本他都以為,他這一大家子都將在盛京紮根了,沒想到在有生之年,還能以無罪之身重回京城。

“老朽謝十四貝勒大恩。”

胤禎忙把人攔住,這禮他可受不得,“戴先生乃是我大清朝的功臣,子母炮之威,至今都讓小子歎服。”

簡直就像是一個開了掛的人,牛的不能再牛了,這樣一個人若是得不到重用,連後世之人都覺得可惜。

戴梓其實不光是替自個兒謝的,也是想替那麼多的漢人謝,想替依舊未改公知的文人們謝。

他不希望朝廷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光是鼓勵文人寫些歌功頌德的文章有個屁用,公道人心從來都是不分的。

再過上個幾百、幾千年後,是是非非也總有後人評說,絕不是一些花團錦簇的文章就能掩蓋得了的。

戴梓既是無罪釋放,那之前的宅子也還回來了,不過能不能起複這事兒還不好說。

“您先在府裡待著,好好休養身體,起複的事兒不著急。”胤禎安慰道。

皇阿瑪搞這一出,不是為了這位戴大人,而是想要做給天下人看,至於皇阿瑪能做到何種程度,他現在也不好說。

戴梓倒是不著急,“老朽還想領著家裡人好好逛逛京城呢,半截身子都已經埋土裡了,能陪家裡人的時間實在不多,旁的事兒也不用著急,十四貝勒赤子之心,老朽隻願你一直都能夠保留下去。”

胤禎並不是空著手走的,戴老先生送了他一份自己的詩集,隨便翻翻看,就知道這樣一個有才能的人為什麼還會被流放了。

滿朝文武鼓吹的盛世,真沒有表麵上說的那麼美好,掀開罩在上麵的紅綢布,裡麵才是真正的民生。

這些詩作與其說是寫給後人看的,倒不如說是寫給朝廷看的,寫給皇阿瑪看的。

一棵大樹哪裡出了問題,當然得要指出來給園丁瞧,而不是用旁的東西罩住,假裝這棵樹處處都完美無缺。

胤禎清楚,自家皇阿瑪有多愛麵子,十幾年前都接受不了這樣的言論,十幾年後的今天,就更接受不了了。

在那個位置上呆得越久,愛麵子的毛病就越厲害。

胤禎自己將這本詩集抄錄了一份,原本留下了,手抄本則是拿去給了四哥。

戴梓回京,已經成了百姓津津樂道的一件事,好多人都已經記不得有戴梓這個人了,還有的人壓根就沒有聽說過戴梓。

但那天十四貝勒出城接人的排場大家都見了,之前有關於十四貝勒跟皇上在乾清宮的那番對答,又重新在市井小巷討論了起來。

康熙想要的效果已經達成了,胤禎作為滿漢一家的吉祥物,在整個大清都頗有知名度,再加上戴梓被赦免回京這事兒,之前的那些傳言就更有可信度了。

不過,這一次皇阿瑪還真挺讓胤禎佩服和驚訝的,他本以為戴老先生可以在京城養老,但是想起複幾乎不可能。

可就在戴梓到京的第二天,皇阿瑪就下旨讓戴梓入工部,而且一上來就是工部的從二品右侍郎。

先是九哥入了工部,如今又多了戴老先生,工部的左侍郎跟胤禎也有些關係,他的伴讀明泰的阿瑪,就是工部左侍郎羅察。

新的一年,胤禎在豐台大營也升了,原來是佐領,現如今已經成正參領了,從四品升到三品,隻花了一年的時間。

不過,他在豐台大營的待遇未變,畢竟剛來的時候,豐台大營已經把能提供的都給提供了。

升官對他來說,主要是手裡邊的權利變大了,管的人更多了。

不過他估摸著,皇阿瑪不會讓他在豐台大營呆太久,這是握在皇阿瑪手裡的劍,等閒不會讓皇子參與其中的,他是占了年紀小的光,才得以被安排進豐台大營的。

時光如同流水一般,稍縱即逝,轉眼又是一年盛夏。

在九爺大婚後的第二個月,就是出行塞外的時間了,許是因著他新婚吧,這次塞外出行並沒有他的份兒。

今年跟往年最大的不同就是太子也要去,伴駕隨行的名單裡有太子、有直郡王,三貝勒、四貝勒、八貝勒、十四貝勒,還有十三爺和十五、十六兩位小阿哥。

一口氣把這麼多兒子都帶出來了,京城那邊連個能監國的人都沒有,五貝勒和七貝勒素來是不怎麼愛管事兒的,九爺和十爺也摸不清楚朝政。

是以,所有的奏折都是快馬送到禦駕上來,由皇上親自批閱。

每隔幾年都要到塞外來一趟,其目的不過是為了震懾草原各族,帶那麼多皇子阿哥來真沒太多的意義。

太子、直郡王、三貝勒、四貝勒和八貝勒。

這五位阿哥,但凡是留一位在京城,也就有可以監國的人了,用不著來來回回地送奏折,耽誤了時間不說,主要太不方便了,從京城到熱河行宮,一路上快馬加鞭也要趕上幾天幾夜的路。

彆看胤禎一直都在豐台大營待著,可他有四哥提醒,知道這段時間朝堂上不太平靜,皇阿瑪誰都信不過,自己出巡塞外,一串的兒子都拴褲腰上帶走。

隻留下幾個沒威脅的。

君心難測啊,連他這個同太子不怎麼親近的弟弟,這會兒都有些同情太子了,明明是國之儲君,卻被皇阿瑪提防至此。

直郡王同樣也是可憐人。

跟蒙古王爺會晤後的第二天,就要組織大家進去圍獵,千萬彆以為圍獵是隻有秋天才會乾的事兒。

要震懾蒙古,從來都不挑時間的,春夏秋,趕上哪一季就算是哪一季,唯獨冬天例外,這草原上太冷了,皇家從未在這個時間點出巡過塞外。

皇阿瑪和蒙古的王爺們,自然不會親自下場,下場的都是他們的兒孫和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