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吃辣!
柳芬帶頭笑。
現烤的肉夾饃趁熱吃特彆香。
外皮很酥很脆,咬在嘴裡哢嚓哢嚓的,裡麵的瓤兒又很軟,比炊餅略勁道一點,質地更緊實,越嚼越香。
鹵肉之外還灌了點湯汁,口感濕潤,混著細碎的泡椒粒,偶爾咬中了就是一汪火熱的激情。
師雁行吭哧吭哧吃了倆,後麵那個乾脆加了鹵油豆腐,一咬一口汁,特彆過癮。
吃飽了,趁著人少,又駕車往縣學送了一回。
結果進門就被裴遠山當頭罵了句。
“去麵壁!”
田頃幫著說話,於是麵壁二號。
師雁行:“……”
前麵兩人踩在水坑裡麵壁,後麵裴遠山和宮夫人慢條斯理吃肉夾饃,整個就很折磨。
“你可知錯?”
吃完了徒弟孝敬的肉夾饃,裴遠山問道。
師雁行摸鼻子,“倒不是有意瞞著,那事兒我自己就能辦了,何苦勞動師父?”
鼻腔內充斥著濕潤的泥土芬芳,還挺好聞。
王德發一事事發了,田頃是最先知道的。
原本二師兄想自己擼袖子上,被師雁行勸住,又讓保密。
“你一個舉人,又人生地不熟的,能做什麼?回來!”
田頃照做了,然後現在就被連坐。
有點冤枉。
但似乎又不是特彆冤。
裴遠山哼了聲。
宮夫人就勸,“孩子也是怕給咱們惹麻煩。”
說著又對師雁行的後腦勺道:“你也是,一家人了,還這樣見外,豈不叫人傷心?”
師雁行克製著想回頭的衝動,對著牆角一隻瓢蟲道:“我自然知道師父在蘇北,咳,蘇縣令跟前有臉麵,可你們素無交情,若因為我的事出麵,少不得要欠人情。人情債好欠不好還,來日若那蘇縣令提了什麼過分的要求,先生是應還是不應?”
裴遠山如今雖遭貶,但畢竟曾是京官,保不齊哪天就起複了,故而就算蘇北海也對他敬重有加。
當日裴遠山剛到五公縣時,蘇北海還親自前來拜會。
裴遠山一聽,無話可說。
這個小弟子什麼都好,就是忒通透了些。
有時他都覺得她不像個十來歲的孩子。
孩子太懂事,長輩難免在欣慰之餘倍感失落,因為很難有成就感。
孩子嘛,本來就該是貓嫌狗厭的玩意兒,乖巧的時候少,闖禍的時候多,長輩既然是長輩,合該給他們收拾爛攤子。
可這個……
有時候裴遠山都不知他們之間究竟是誰照應誰。
宮夫人又跟著勸和一回,裴遠山終於鬆了口,讓兩個孽障進屋。
田頃草草行了禮,洗了手,抓過剩下的肉夾饃就吃。
唉,都涼了!
趕明兒去店裡,讓小師妹做新鮮的!
裴遠山盯著師雁行看,心情有些複雜。
“如今去蘇大人跟前露了臉,日後可要放開手做了?”
師雁行給他說得不好意思,難得扭捏道:“還行吧……”
如今暗處的潛在危險也被排除,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什麼阻礙,確實是要放開手腳乾了。
今天一大早周開就來找她,說院子的事兒有眉目了。
“師掌櫃你想找一進的小院兒,可這一帶的您也瞧見了,都是二進的,一進的都是老院子,忒偏僻。昨兒我剛得了消息,就在南四街上有一戶人家,原本是來縣城考秀才的,可熬了幾年都沒考中,如今囊中羞澀,偏家裡老人又病了,著急回去休養。那院子是個小二進,原本要到年末才到期,但他急著轉手,師掌櫃您若有意,倒是可以提前轉租……”
師雁行問了位置和大體情況,已有八分心動。
正如周開所言,縣城中心位置的一進小院太少了,這二進院子雖大些,但位置好,距離師家好味小店總共也就三百米左右,往返很方便,能及時照應。
而且租到院子的話,她們一家三口甚至直接可以搬過去住!
現在的住處雖不算差,可到底是商業區,空間狹小,小後院塞滿東西和牲口……且周邊店鋪大多早早開始準備,也睡不安穩。
她們的日常的活動空間隻有二樓的小臥室,跟坐牢似的,想起來就可憐。
若有了院子,就不同了。
騾子拉磨也寬敞啊!
除此之外,周開甚至還幫忙挑到幾個合適的小姑娘。
“實話跟您說,現在買人確實比秋收後和年末貴些,因為那些遭災的地方還在堅持,可這會兒的孩子乾淨,身子骨也棒……”
凡有大難必有大疫,逃難期間人口買賣興盛,可大多帶病,人的精神狀態多多少少也有些問題,光調/教就費老鼻子勁。
一個弄不好,還可能連雇主一家禍害了。
周開說這話,也算掏心掏肺。
兩人合計一回,約定明天看人看房。
原本這些事師雁行也沒打算對外張揚,可意外的,裴遠山和宮夫人好像還都挺感興趣?
轉念一想,大概是這兩位子女都不在身邊,空有一腔父愛母愛無處釋放,難免想找點瑣事來操操心。
裴遠山安安靜靜聽完,師雁行也不知他懂不懂經商,聽沒聽出什麼門道,反正沉吟片刻,隻說了一句,“你自己有數也就罷了,隻彆太過火。”
這孩子入門晚,看著懂事,可偶然細想起來,卻比前頭三個弟子更叫他憂心。
她從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小小年紀就開始在官員之間遊走,著實叫人膽戰心驚。
自古民不與官鬥,而商更賤於民,與官員合謀不亞於與虎謀皮……
裴遠山能看得出來,師雁行對朝堂、律法,甚至基本的天理人倫都缺乏敬畏心,嘴上比誰都會說,可心中卻半點不沾。
這絕不僅僅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她的大膽並非無知,反而是建立在“有知”之上的。
她是天生的冒險家。
這類人隻有兩個結局,要麼萬人之上,要麼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