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跟我說明天再談!”佩珀站起身,一字一頓地說打斷了他的話,“就現在,就在這兒。”
托尼見她表情嚴肅地看著自己,耷拉下肩膀過去抱住她,“我親愛的斯塔克夫人,你的丈夫現在真的超困,你聽他下一秒就要打呼嚕了。”他說著將臉埋進佩珀的脖頸,“呼嚕嚕”作著怪聲。
佩珀非但沒有被他逗笑,反而生出一絲怒火。她一把推開托尼,看著他的雙眼道;“我以為你不喜歡霍華德對待你的方式。”
托尼不明所以地看著她,疲憊的大腦裡升起了出些許煩躁,“什麼?”
“你在像霍華德一樣做一個不肯花時間在孩子身上的父親,像他對待你一樣對待摩根。”佩珀既冷靜又尖銳地指責他道,“你總有太多的‘大事’要忙,所以就把孩子仍在一邊不管不問。反正不需要你她也總會長大的,不是嗎?反正你已經給了她最好的生活和教育,最後還會留給她巨額的遺產,對嗎?”
托尼聽她說完,站在原地許久,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無言以對。
佩珀偏過頭不再看他,深深呼吸一次後,她坐回沙發上,卸下緊繃著的狀態,露出了屬於一個母親和妻子的複雜又難過的神情,“已經很多次了,摩根問我爸爸為什麼不陪她玩、不給她講睡前故事。我知道那件事……對你的打擊很大,你心裡有道傷口無法痊愈。所以我理解你、體諒你,對她說,爸爸做超級英雄很忙,彆人需要他的幫助。”
托尼抹了把臉,坐在沙發上,和她隻隔著一個位置的距離。“對不起。”他低聲說。
佩珀沒有理會他的道歉,也沒有看他。
偌大的客廳一時安靜下來,顯得空蕩得可怕。托尼知道他現在應該向佩珀真誠地懺悔,保證從今以後會做個好父親,他應該上樓去等在摩根床邊,讓她醒來第一眼就能見到自己,給她一個早安吻,跟她說抱歉。
但托尼隻是彎著脊背,坐在那裡,感到無力。
半晌,佩珀終於平複好自己激動的情緒,轉過頭看向托尼,“你必須向前看,托尼。”她眼神中滿是懇切地說。
“怎麼向前?”托尼筋疲力儘地說,“帶著對史蒂夫的懷念?”
“彆這副樣子!”佩珀低吼道,她再也無法忍受了。
托尼抬起頭看向她,同樣不自覺地抬高了音調,“我哪副樣子?”
“失敗者的樣子!整天對自己已經失去的耿耿於懷。‘我為什麼沒能救下史蒂夫,為什麼死去的人不是我?’就好像下一秒會懊喪到把自己淹死在酒杯裡!”
“我沒有酗酒!”
“我不在乎!”
兩人像是在比誰的聲音分貝更大一樣對著彼此吼完,托尼被佩珀的話噎了一下,理智回籠,閉上了自己就會惹禍的嘴。
佩珀深深呼吸了幾次,從沙發上站起身,神情和語氣如同硝煙剛剛散去後的戰場般平靜,“如果你想陪史蒂夫一起死,那麼你就去。我也好十分悲痛地告訴摩根,你爸爸不是不來陪你,他隻是死了。
“如果你仍然要繼續活下去,那麼就‘請’你好好活。努力讓史蒂夫再次醒來、努力做一個好父親、好丈夫,承擔起你的責任。你不是個小孩,托尼,你不能隻在乎你的悲傷、你的難過。你該停止你的自怨自艾了,睜開眼睛看看四周——生活仍在繼續。”
說完這些話後,佩珀輕輕歎了口氣。她留下托尼一個人好好思考,自己往樓上去了。
托尼靜靜地坐了一會兒,起身走到吧台從酒櫃裡拿出一瓶酒。拿杯子時,他的手頓了一下,拿了兩個出來。
坐在吧台邊,給兩個杯子都倒上酒,托尼端起一杯和另一杯輕輕碰了一下,一飲而儘。他一邊再給自己倒酒,一邊輕聲問:“我是不是有點多愁善感?”
那個並不在的人沒有回答他。
於是托尼自己慢慢喝完了第二杯。在給自己倒第三杯時,托尼看了眼旁邊紋絲未動的那杯酒,回憶不自覺地浮現在腦海之中。
史蒂夫從灰白色的濃霧中走出,看到他後臉上露出鬆了一口氣的微笑,然而這微笑還未褪去,他就倒下了,如同一座高山轟然倒塌。
他飽滿的肌膚開始變得乾癟、滿是褶皺,健壯的身形開始萎縮,金色的頭發變得蒼白。他倒在那裡,甚至沒來得及說話,隻是看了自己一眼,然後那雙眼睛就閉上了……
托尼動作急促地灌了口酒,不願再回憶起這些畫麵,卻被一下嗆住,不停地咳嗽起來,一直咳嗽到眼眶泛紅,淚水模糊了視線。
平複了呼吸,托尼趴在吧台上,閉著雙眼,感覺自己狼狽到了極點——不止是喝酒嗆到這件事,而是自史蒂夫死後,這六個月來,他都很狼狽。
他儘力表現得平靜,儘力讓自己忘記傷痛的感覺。但卻一夜一夜睡不著覺,腦海都是史蒂夫閉上雙眼的畫麵,隻有思考怎樣讓史蒂夫複活可以暫時壓下這些畫麵。他想,總有一天他會讓史蒂夫重新睜開雙眼。
但那需要多久呢?托尼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他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他以前總是嫌棄史蒂夫的樂觀和理想主義,但這一次,他卻隻願相信,史蒂夫會醒來。
“一切都會好的。”托尼自言自語道,他輕輕彎了下嘴角,笑容卻隻維持短短了一秒,“哪怕再等七十年,你總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