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阮嘉定親自上門去跟容監生說了,容監生是個守信之人,儘管這些日子也有不少人在跟他說親,甚至他本家都有人在說親,但因為先允諾了阮家,故而在等。
“容兄,我來告訴你一件好事,宮裡的娘娘同意了,薑姑娘已經從宮裡出來。如果你同意,就儘早把婚事辦了,這樣你外放也有個人照看。薑姑娘也是十分通情達理之人,並不要走完六禮,一切從簡。”阮嘉定笑道。
容監生大喜。
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來了,容監生因為要赴任,在京中也沒有宅子,隻好借本家的一位親戚家辦的婚事。
定二奶奶倒是很講究,還請了梳妝的婆子來,她自個兒送了一套頭麵給清芬,清芬這麼多年積攢的體己其實也並沒有多少。皇後娘娘沒什麼實權,討好她的人也不多,有不少還是以前剛進宮時月俸存下來的,還有她出宮時,同鄉作為皇帝身邊的小太監送了她二百兩,滿打滿算也不過五百兩銀子。
這也太可笑了,皇帝身邊一個都不能近身伺候的小太監隨手能拿二百兩銀子出來,皇後身邊的大姑姑,存到現在也不過三百多兩銀子。
“薑姐姐,你的嫁妝我娘說現成買怕是貴的很,就先從我這裡勻一些被褥毯子過去,你們是要去外地的,就都置辦了些簡便能帶上路的,還買了一房下人並兩個丫頭子給你。”蜜娘也真是覺得清芬可憐。
比起叫她芬姑姑,蜜娘更願意叫她自己的姓,薑姓。
清芬感動的無以複加:“真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原本以為不管如何,皇後娘娘看在她們主仆多年的份上也該賞些銀子,至少會讓人置辦些。當初,她在娘娘身邊伺候的不可謂不儘心了,娘娘對她就跟對落水狗似的。
反而不過是以為相互利用的阮家,卻為自己歸置的這樣妥當。
蜜娘搖頭:“那就彆說了,你要這麼想,皇後能放你出來就不容易了。有的宮婢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來,都要在宮裡,娘娘能放你出來就不錯了。”
“可有的宮婢還成了皇上的妃子呢。”清芬知曉宮裡的女人就是兩條路最好走,要麼成為皇上的宮妃要麼外放,最差的就是一輩子做奴婢,沒任何盼頭。
她說完又覺得自己失言,不免道:“這也輪不到我,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範姑娘這樣的都在宮裡不尷不尬的過著呢。”
範玉真?蜜娘大概也猜到她的處境,但範玉真不是個任人宰割的,她現在隻是還看不透皇後,把皇後當好人,等她反應過來了,怕是不會任人宰割,再有這種局麵的。
不過十來日的功夫,清芬就從阮家出嫁,她一身紅色的嫁衣,一頂轎子就送到了容家,揭了蓋頭,二人互相都很滿意。
容監生雖然三十六歲,但是並不顯得老,反而有讀書人特有的氣質,眼神清亮,清芬本來就生的很漂亮,又兼做了多年的大丫頭,氣質很沉穩端莊,也持家有道。
兩下都很滿意,三日回門回的是阮家,她認認真真的跟定二奶奶磕了頭。
男人把體己都給了他,對她很是敬重,也不嫌棄她為奴為婢,再一外放,她就是官太太了,這比在宮裡自由多了。
定二奶奶笑道:“你不必行如此大禮,現在才剛開始,日後的日子還要你自己過呢。但你放心,這門親事是我提議的,若日後他欺負你,你隻管告訴我,我替你做主就是。”
清芬羞澀一笑。
很快容家夫妻二人就要啟程,啟程前,清芬送了個玉佛給蜜娘,說是她剛進宮時,得到貴人的賞賜,後來能被賜給皇後娘娘身邊也多虧了這位貴人,這枚玉佛被清芬視為祥瑞之物,她身無長物,本來已經麻煩蜜娘她們夠多了,也唯獨隻有這枚玉佛送給她。
蜜娘見推辭不過,才收下。
宮中流蘇仍舊氣憤不已:“這清芬以前看她也是個明白了,現在看她被人三言兩語哄騙去了,我聽說那男人還借的彆人的宅子成婚,日後她又能過什麼好日子呢,可惜她不相信您。她原來就想著攀高枝,隻可惜皇帝看不上她,她要是有豆娘這樣,本本分分的,該多好。”
皇上想納鄭豆娘為妃,可惜她死命不從,一心說不願意對不起皇後娘娘。
皇上雖然也不是什麼好性子,但也不是強迫女人的人,又有阮皇後去救她,鄭豆娘現在回到皇後的坤寧宮中,已經代替清芬成了大姑姑。
阮皇後淡淡的道:“所有的路都是她自己選的。”
“娘娘真是重感情,她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您從來沒有為難過她。”流蘇還是不平。
範玉真在旁聽的卻是很無語,她是知曉清芬的,對阮皇後算得上伺候的非常周到了,對宮裡的人也和氣,皇後娘娘穿不慣宮人做的貼身衣裳,流蘇被皇後寵的小女孩似的,皇後娘娘貼身的活計都是清芬做的,沒日沒夜的熬著。
要說賞錢也很少,因為皇後節儉,以身作則,又不掌權,清芬她們的賞錢也少,遠遠比不了崔貴妃身邊的丫頭,收紅包收到手軟。就這樣,鄭豆娘來了之後,她都沒有立身之處,皇後娘娘口口聲聲要為鄭豆娘尋一門極好的親事,對清芬卻置之不理。
現在有人替清芬說一門婚事,清芬自己都同意,皇後卻不同意,清芬鬨了一場,反而跟落水狗似的被打了出去,聽說隻有她曾經的老鄉一位小太監知道她要出去,送了二百兩銀子,範玉真想送些銀子給她,但是又忌憚皇後,到底沒給。
有時候她想皇後和皇後身邊的都喜歡什麼人呢,喜歡完全依附於皇後的人,不能有任何抱怨,不能有任何**。
可人無論是大人物還是小人物,總有自己的**的。
至此清芬就隨同丈夫出京了,之後又是方惟彥的三哥方惟廷大婚,蜜娘就道:“女兒不能去了,還勞煩娘過去一趟。”
“這是自然,兩家有姻親,我總是要去的。但聽說這位方三爺搶了你們的婚房,我就生氣,天下哪有這樣做哥哥的,你還沒進門呢,就給你下馬威。宗室又如何,鄉君不過是郡王玄孫女,論起來也沒有高到哪裡去。”定二奶奶很氣。
蜜娘勸道:“罷了,聽說他們家姑奶奶回來了,這姑嫂之間鬥法,咱們外人就不知道緣故了。隻要日子過的好,就是地處偏遠些,我也不覺得有什麼,如果倆口子感情不好,就是住在金屋銀屋也未必恩愛。”
“話雖如此,但若是能夠住好點的院子,為何不住呢?”有些事情不必爭,有些事情還是要爭的。
蜜娘就道:“您也不看看東安侯老夫人是誰?那可是簡夫人的姐姐。”
定二奶奶冷笑:“早知道這門親事不做也罷。”
“前兒您還誇方惟彥好來著。”蜜娘忍笑。
定二奶奶這下沒話說了,總而言之她對方惟彥是十分滿意的。
東安侯府今日很是熱鬨,但這熱鬨不達徐氏眼底,這隻是庶子,也不是她親生兒子,還仗著老太太的淫威搶了自己兒子的院子,她怎麼高興的起來。
丁氏是個難纏的,她那三個兒子也是一個比一個難纏。
世子夫人申氏隻比徐氏小幾歲,她二十來許人,平日裡端的是賢惠模樣,她是老太太親自帶著世子去申家求娶的,看重她兄弟多門風好,申氏容貌僅僅算秀麗,平日也並不肯多言語,但徐氏並不敢小覷她。
就憑她回家一段時日後,申氏管家管的妥妥當當的,滴水不漏,任何刺都挑不出來,足以證明她的能為了。
就是這樣,徐氏就十分忌憚。
“太太,客人都來的差不多了,老太太打發人來說要請您過去陪客人們說話。”
徐氏看她畢恭畢敬的樣子,和氣的笑道:“都有誰來了?”
申氏恭敬道:“有瀚海公夫人、南平伯夫人、錦鄉侯夫人並西川伯夫人再有簡夫人還有各處姻親都來了。”
“好,我們一道去吧,這樁婚事籌備可多虧你了。”徐氏不緊不慢的看著申氏道。
她因為記恨老太太把自家兒子的婚房給了老三,心裡生著悶氣,哪裡肯出力,於是交給了申氏,申氏倒是辦的井井有條,聽說老太太那裡就誇了她好幾回。
難得她還能不驕不躁,在自己麵前也從來沒有露出取而代之的樣子。
申氏笑著道不敢。
徐氏進去時,笑容滿麵的同眾人說話,正好此時定二奶奶過來,兩親家見麵更是有說不完的話。
徐氏問起蜜娘怎麼沒來?
定二奶奶就道:“她大了,姑娘家當以貞靜為主,我怎麼能讓她出來,讓人衝撞了就不好了。”
“倒是這個理,雅晴也是在家做女紅。”
徐氏自然要給親家麵子,知道定二奶奶同簡家的恩怨,特地分開來坐,定二奶奶經蜜娘提醒,不僅對簡夫人沒有半點孺慕之情,反而畏懼如虎。
她這番情態看在旁人眼中,自然又另有一番思量。
旁人都說是定二奶奶不想認簡夫人,現在看來怕是說不定另有隱情,聽說簡家孫小姐跋扈非常,鬨的定二奶奶的女兒不得安生,人家是怕了她們,故而才不想打交道。
東安侯老夫人卻是不放過定二奶奶,還道:“阮夫人不若來我這裡坐著,咱們娘幾個也好說說話,說起來,惟廷的婚事過了,明年就是惟彥的婚事了。”
顯然,在東安侯老夫人看來,她年紀大,輩分高,位尊,如果能促成簡夫人母女和解也是她的功德一件。
有些人總是這樣,拿彆人的事情做自己的人情,東安侯老夫人想的是她從中的作用,她到時候多麼有臉麵。
定二奶奶婉拒了:“多謝您老掛念,我坐著這裡頂好的。況且我今日還有事,過會子還得回去,以免興師動眾。”
自然定二奶奶也不是輕易就範的,她上次帶女兒出去走親訪友才發現其實女兒行情還不錯,也不是非侯府不可,尤其是婚房被搶,定二奶奶還是很生氣的,現在東安侯老夫人若是借著此事日後敲打女兒,這也不是她願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