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郎,你還年輕,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連秀才都不是呢。你放開心胸,再待來日,如何?”
阮嘉定可謂是苦口婆心。
隆二伯也是跟著勸:“你像我這個年紀,你不想考了,也就罷了,這樣年輕,你定二叔替你弄了順天府籍多不容易,這才一次,你就放棄了,對得起你爹娘嗎?”
這般阮十一才放鬆些,也露出點笑影。
蜜娘看的心有戚戚焉。
卻說東安侯府的人也在打探方惟彥考的如何,方惟彥都是淡淡的,他哥方惟廷鬆了一口氣,認為方惟彥肯定沒考好,還道:“你還年輕,我聽說朝廷的那些考官們總是想對年輕人磨練一二。”
方惟廷連府試都沒過,就因為如此覺得羞,還去外地去了一趟,當然,他在外地也並沒有讀書,反而胡天海地了一番,秦樓楚館幾乎都逛遍了。
他和賀廷蘭是同道之人,在女色中不大節製,但因為成婚沒多久,還對妻子鄉君在感興趣的階段,也想先生下嫡子,故而沒帶女人回府。
現在看方惟彥從考場出來,神情淡然,不免心中高興極了,嘴上還要假意安慰。
方惟彥也不反駁,“哥說的是。”
他們的對話有心人當然也聽到了,金家人一貫以出手大方在侯府有著好人緣,金姨媽聽聞此事,遂對金淑琴姐妹道:“你們姨母對你表哥十分看重,這次若她難過,你們該去安撫一二才好。”
金淑琴笑道:“娘說的是。不過如今還沒張榜,誰又知道四表哥有沒有中,也許沒中呢。”
金姨媽點頭:“倒是好著相了。”
母女二人說完,金淑琴又看向妹妹金淑惠道:“你總是窩在家中做什麼?姨母好幾回提到你了,你也該出去散散心才是。”
金淑惠卻搖頭:“姐姐,我隻是為你不值罷了。”
金淑琴頓時失色:“淑惠,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金淑惠又埋頭在一張紙上,不知道寫著什麼,金姨媽唯有歎息。
小時候,金家蒙難,淑惠年紀小,卻不似現在這般,很是喜歡哭,她本就喪夫,無力管小女兒,就把她放在妹妹那裡。妹妹那個時候疼惜她,對淑惠視如己出,方惟彥也對她很好,甚至有一日看方惟彥陪著金淑惠過家家,還主動問方惟彥說娶不娶淑惠,那孩子應是。
但偏偏淑琴是長女,她更願意撮合淑琴和方惟彥,隻可惜最後妹妹從外邊選了一位姑娘。
自此以後,淑琴能輕鬆調整自己的狀態,還是常去找方雅晴或者去翁老夫人處奉承,淑惠就不肯去了。
但金姨媽寄人籬下,家裡的頂梁柱還是個婢生子,也並不上進,哪裡有什麼背景去指責妹妹怎麼做。況且,那隻是小時候的一句玩笑話,誰會當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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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榜啦,發榜啦。”
舉子們個個都湧去看榜,蜜娘家裡也早早派人去了。
周氏和阮十一二人都很忐忑,甚至都不再像以前那樣開玩笑了,但蜜娘心裡清楚,就阮十一這樣的狀態,恐怕是真的沒中,因為他實在是過於害怕。
一個人到害怕的程度,必定是學的不算太好。
這不是淡定不談,淡定的人其實代表胸有成竹。
好一會兒,才見虎子從外跑進來道:“恭喜二爺二奶奶,咱們姑爺中了順天府鄉試的五經魁。”
鄉試前五名才稱為經魁,雖然方惟彥並不是解元,但是是五經魁也已經很不錯了。
蜜娘喜道:“這可真是太好了。”
定二奶奶雖然想顧忌阮十一的心情,但是孰輕孰重她還是知道的,尤其是女婿更親近,她忙對阮嘉定道:“咱們這就去侯府道喜吧。”
“好,讓他們備好禮,咱們這就去。”阮嘉定很是高興。
周氏悄悄的問虎子:“有沒有十一少爺的名字?”
虎子委婉道:“我仿佛沒有看到。”
這時阮嘉定也隻好安慰阮十一:“彆灰心,下次再來就是。”
說完,又問虎子:“你再去看看副榜有沒有。”
虎子垂頭不語,顯然他看了的。
倒是阮十一苦笑:“二叔彆安慰我了,我知道我肯定不成,日後一定苦讀。”
大家看他蹣跚著腳步進去,但都無能為力。
尤其是阮嘉定他自己就經曆過數次落榜,唯獨有堅韌不拔的意誌,方才能百煉成鋼,也隻能自己開解自己才行。
卻說方惟彥也是等在家中,氣氛很緊張,東安侯專程在家,等待張榜,世子方惟昌一貫沉默,她現在已經代替父親在五軍都督府領職,身上一股肅殺之氣。
二少爺方惟時生的非常瘦削,精明外露,他呷了一口茶,似乎嫌棄茶不太好,皺了皺眉頭。
唯有方少方惟廷很是閒適,那天看方惟彥臉色就不好,今日爹特地在家等著,若是沒中,那就實在是掃興的很。
他翹著二郎腿,拿了一根銀牙簪剔牙,被東安侯瞪了一眼,才正襟危坐。
大概也隻有方惟均是真的為親兄長擔心了,看報喜的小廝還未來,他甚至還走出去轉了半天。
“五弟,坐下吧。”方惟彥讓他坐下。
方惟廷也笑道:“是啊,老五你彆晃了,晃的哥哥我頭疼。”
終於聽到敲鑼打鼓的聲音,饒是老成的東安侯都立馬起身,小廝們更是進來報喜:“侯爺,咱們四公子鄉試經魁。”
果然有衙役們過來,侯府大開中門,隻見來人道:“庚辰科直隸鄉試第名,順天府方惟彥。”
方惟均喜的手足舞蹈:“我哥哥是舉人了,我哥哥是舉人了……”
東安侯也忙道:“快,快拿賞錢來,再讓夫人準備宴席,請戲班子過來。”
……
女人們聽了這個消息之後,都上前恭喜徐氏,徐氏抹淚:“真是沒想到老天有眼,彥兒這孩子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啊。”
連平日一向想壓她一頭的小姑子方芙蓉都不說什麼風涼話了。
又說親朋好友們紛紛上門,東安侯府是熱鬨非凡,更彆提方惟彥本人了,一天聽到的溢美之詞比以前都多,他卻沒什麼喜悅之情。
她是希望自己拿解元的,但是他沒有拿到,不知道她會不會失望?
正想著,聽聞阮嘉定夫妻上門,東安侯親自請進門來。
阮嘉定笑道:“侯爺,恭喜你了,四公子不愧是名門子弟。”
東安侯心情很好的道:“同喜同喜。”
蜜娘得知本次的解元郎則是簡月華的未婚夫張敖的時候,也沒什麼遺憾,春桃她們不平,蜜娘還道:“隻要能中舉就好了,何必在意那麼多,她願意得意就得意吧。”
她甚至道:“你們也少提這個,要是嫂子聽到了也不好。”
今日是方惟彥大喜說說沒什麼,日後若是經常提起,就怕周氏她們覺得在顯擺,人有時候在得意時,更虛謙虛謹慎。
春桃吐吐舌頭:“知道了,我們也是為小姐您高興呢。”
“知道,所以這個月的月錢咱們房伺候的人都多加一倍工錢,你去開我的錢匣子。”
幾個丫頭都高興的很。
一直到過年,阮十一才恢複以前的樣子,周氏心情也好了許多,這次定二奶奶投的那幾個鋪子的銀錢也送來了,還超出預期,關鍵是阮嘉定京察全是上等,又有工部尚書曹大人要了他過去,並且非常賞識他,故而連升兩級,現在阮嘉定是正五品工部都水司郎中。
這放在以前,阮嘉定想都不敢想。
蜜娘喜道:“爹爹以前就對治水十分擅長,如今正是做本行,我看工部雖然不如戶部,但是爹爹喜歡,豈不是更美。”
阮嘉定撫須:“我不過是報答曹大人的知遇之恩,日後敢不儘力而為?”
他升官之後,徐氏自然得意,還對方惟彥道:“我說什麼,你這媳婦沒選錯吧,她爹這才年就升官了,還連跳兩級。現在是京官正五品,不知那些之前笑話我的人,還有什麼臉笑話。”
方惟彥也為嶽父高興,“聽說嶽父他老人家獻了一本《治水經》給曹大人,曹大人十分看好他,硬是舉薦他。”
“這就是你的運氣了,日後若是你嶽父官做的更大,也能互相幫襯。”
簡月華是沒想到方惟彥輸給她未婚夫了,但是蜜娘的爹卻勝過她爹,他爹到現在還隻是舉人,其實也不是說她爹比不上蜜娘的爹,而是她爹今年才二十幾歲,這個年紀能考中舉人都已經是很不錯了。
但她還是很不爽。
簡夫人倒是很高興,這證明她女兒沒選錯人。
雖然現在女兒一家不願意和她往來,但是她也能心下稍安了,她雖然離開了她,但是她也過的很好,若是她沒有離開,興許女兒就嫁給吳家那個小商人了。
方惟彥送了厚禮過來,他現在有了舉人功名,明年即將會試,自然與眾不同。
當然,他來這裡的目的也是想見蜜娘一麵。
再次見麵雖然相隔幾個月,但蜜娘還是那般巧笑倩兮,她遞了個荷包給他:“喏,這是我最新繡的荷包,祝賀你中舉。”
方惟彥卻懊惱:“可是我並未中解元,辜負了你的期望。”
蜜娘沒想到他對自己隨口一句話都那麼在意,不禁道:“這已經很好了,我才不在意什麼解元呢,我將來的夫君太好了,那豈不是好些女子都要同我搶,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夫君?
她是在說自己嗎?
方惟彥看向蜜娘:“嶽父升官了,我也祝賀你。”
他眸中清亮,眸子黑白分明,一抬眸又仿佛蘊藏了無數的能量能給人安定。
蜜娘和他對視一眼,方惟彥隻覺得她眼帶媚意,水光點點,嬌弱的可以讓人采摘一般,再看時,她又恢複如常。
“我……”方惟彥一出口,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昨日參加文會還口若懸河,此時卻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想起那日那個曖昧又令人歡喜的手心之吻……
蜜娘卻好像他肚子裡的蛔蟲似的,害羞又柔媚的看了他一眼,鼓勵的看著他:“你還想要什麼?”:,,.